当山谷中这间木屋再次从清晨中苏醒,房门被静静的推开,一个衣衫也不能掩饰浑身肌肉的精壮汉子看着在茶桌前端坐的叔爷,默默的拉开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全程除了水流的叮咚声没有一丝响动。酸涩,凉苦,冰凉的茶水意味着这壶水很长时间没有换过了,也意味着他对面的这位老人整晚都没离开这里了。
“叔,我那边联系好了。”
半晌,叔爷耷拉的眼皮动了两下,声音有些嘶哑,“其他的孩子都安排好了吗?”
汉子摇摇头道:“按之前说好的,这几支互相不知道各自的去向,小九那边我已经和姚家的人说好了,以姚氏异宗的名义。”看着老人没有说话,汉子脸上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给姚家说如果小九能平安,那座遗迹的消息他们会得到想要的。”
叔爷抬头看了汉子一眼,笑的有些苦涩:“没事的,我估计其他几支都是这样说的,不把我们身上最后一丝油水榨干人家能让你好过?”
“那小九这边我就使些手段了,这事宜早不宜迟,我走时姚家说昆仑最早明天,最迟不过后天就会成一锅大杂烩,那时就不好出了。”
“去办吧!”老人起身甩了甩衣袖走出门,清晨的阳光铺满山谷竟透着一丝暖意,远处的山头却还是似害羞的姑娘般云雾缭绕不肯露出半分,他伸了伸腰,眼角垂下看着自己手上暗淡的褶皱,再抬起头时却是一种坚定,迎着丝缕的阳光好像要看透一切。
“就让我们这些老木头再给你们这些后辈燃上最后一把火吧。”老人看着远处的太阳,对着晨光张开双臂自语道:“愿!子孙万代…昌盛永继…”这些话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最后转身却是对着楚九住处的方向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平平安安。”
……
云京城。
“咚!”
“咚!”
“咚!”
…
雄伟的云京城在九声沉重的鼓声中苏醒,但是城中不管是行人还是居家的官员人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皇城,九响代表着最隆重的礼节,在这座城里的很多人从来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九响的大礼,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书中的故事。皇城的大门铺上了雪色的白獭毯,中门大开,两个身材高大的禁军披着黑色的全身铠,面部覆盖着面甲,眼睛里冷冽不停的扫向四周,一阵风过,黑红色的大鼈掀起,腰间火枪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允许进宫的几位内阁大臣从汉白玉龙道的旁梯一步一步往上挪,腰间的环佩好似千斤重,身子只能微躬。
龙道中央只是三位老人,不长的龙道对于他们这样年纪的人来说也是一个负担,旁边的内阁大臣始终跟在这三位之后不敢跃一步。半晌,大殿的侧门鱼贯而出一排内侍,旁道的大臣们总算是轻松的吐了一口气,看着内侍直接将三位老者抬进了殿内正门。
殿内。
赢氏皇帝身着寻常的常服,白色衣袍上的游鱼,青竹栩栩如生,显得生活气息浓厚,三位老者坐在下手座则是眼观口,口观心,等着皇帝开口,一时间入殿的几位内阁大臣倒是汗流浃背,在十步外如坐针毡。
“三位想必已经了解了昆仑异象。”皇帝首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说完看着底下三人只是点头却不发一言。
皇帝接着说:“三位按年龄辈分都是我的长辈,我今日着常服,所以在诸位前是持晚辈礼,有些话说出来也休要见怪,此殿内事关乎大秦存亡,还请各位大局为重。”
一听上首的皇帝说出这话,底下三位老者连忙起来告罪‘不敢’云云,但面色却丝毫未变。
左首的老者率先道:“我白家唯上是瞻,但请陛下允许我等进昆仑族坛内查看,此事我们三家已经有了头绪,据《昭天神录》记,昆仑异变则族坛必变,族坛变则人族大运可变!”说到这他顿了顿,“楚氏当年流传的‘昆仑变’三字就可与此不谋而合。”
上首的皇帝沉默了片刻道:“其余二位是什么想法。”
“附议”。
“附议”。
皇帝眼神深邃看了看下首的三人,他知道今天的事成了走过场的形式,就算他不同意,相信其余三家早已派出了精干人手,情形已容不得他不同意。
所以他决定把水搅得更浑些,“好,那就依三位的话去办,另外还有墨齐,远西,幻灵的使团同去昆仑,望各位守望相助。”
三位老人同时抬头看向了皇帝,带着一丝丝惊愕,没人想到那九道金令还真的把这三国的‘神仙’引了出来,动作还如此之快。不过到底还是控制住了各自的小心思,齐齐告了一声安立刻就退出了大殿,只剩下几位大臣俯首听侯指令。
片刻安静后,皇帝道:“下去吧,如刚才所说,协助处理进昆仑的事宜吧。”
“是”大臣们如蒙大赦。
……
楚九感觉有些晃,头部地眩晕感让他不得不倚靠在车厢边缘。这辆马车显然不是寻常出行的廉价货,车内是南方织锦的软被,精美的汽灯被镶嵌在车的内顶,楚九甚至可以看见灯座状若火焰的符刻,正是这些符刻让汽灯百日如一的明亮。
车帘被慢慢地拉开一边,一张看起来有些憨厚的脸庞先进入了楚九的视线,嘴角有些胡茬,脸边有些肉肉的样子,眉毛却浓的像墨笔涂过似的,如刀切斧凿,让人影响深刻。
来人看到楚九扶着头靠在车厢边缘先是一愣,立时拱手介绍道:“我是成文馆的主事秘书,姚斩”
“我…”
像是知道楚九要问什么,姚斩把腰间的小包解下来扔给了楚九,边解边说道:“楚家和姚家有协议,我把你送入成文馆,你十八岁前保你平安,至于你想问的楚家其他人,你叔爷说你安全他们就安全,不必担心。”
楚九解开小包,只有一块木牌,上书楚九两个烫金小楷,翻面则是一个姚字。
姚斩露出白牙笑笑:“对了,不要想着逃跑,对于你这样连血脉都没开启的小家伙,这东西你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说着掀开了一角衣料,一柄小臂长的火枪在汽灯下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