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色的光芒从天际深处蔓延,像是一道红色的瀑布直冲大地,将整座昆仑笼罩,地气上升直冲赤色的天穹,混着驳杂的云气,似龙似虎,争缠绕夺,逐渐勾勒出一幅辽阔的昆仑山景画卷。
山脉的横影半挂与天,天空中的夕阳已经持续了十二个时辰,那已经不能再叫做夕阳了,昆仑方圆百里遥望天空都能望见天幕中的画卷中龙腾虎跃,还有人惊呼仙家即将出世,村庄城镇的跪拜祭祀不绝,各城中人影绰绰,朝堂再也不能控制。云京城内,皇家的占星师已经在短短一天内被斩了三名,大秦皇帝连发九道金令,三道出函谷入远西,三道北过十方城五道山入墨齐,最后三道破海寻幻灵。
自数千年前的大战,大秦,墨齐,远西,幻灵四大国度脱颖而出,虽不甚友好,却也只是小战,再无四国参战的大风波,昆仑异象引秦帝的九道金令,一时间天下纷繁,四国朝堂民间不知多少‘神仙’摩拳擦掌,欲于天下中分的一杯羹。
秦境内松鹤观,一风仙道骨的中年道人站在山尖的一块青石上,半皱着眉,眼神如鹰,盯着百十里外的昆仑夕阳,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手上的诀印却半点也不见耽搁,一手指轻点青石旁一桃树,一手放心口迅速的变换着手上的诀印。桃树微晃,却是不闻片刻,一只手臂长的小猴就顺着桃树的枝桠爬到了道人手指处,毛茸茸的猴指点了一点道人的手指,立时就大叫了两声爬下桃树,从道人脚边溜下了青石,连蹦带跳的荡进了不远处的道观,那小猴停在观里的供桌前,像模像样的拜了拜泥塑的人像,人像不似寻常道观中供奉的三清,却是一道人装束,右边一仙鹤做喙衔松枝状,道人一手拂尘散于小臂,一手拿玉净瓶插一松枝,好不生动。
小猴顺着泥塑几个跳跃就到了玉净瓶旁,伸头想探却被瓶口卡住不得寸进,急得抓耳挠腮,顺眼看到了供桌上的贡酒玉杯,三步两步就取了玉杯,猴手一伸堪堪进了玉净瓶,再一出来玉杯内就盛满了清液,似水非水却清澈透明,小猴拿出玉杯看了一眼就被迷得晃荡,差点跌下泥塑,吓得只敢慌忙捧着玉杯过头,不敢再看半分,亦步亦趋的到了青石处,放下玉杯“吱吱”两声就一溜烟奔下山去。
道人闻声睁眼只是瞥了一眼小猴的影子轻笑道:“呵呵,这猴头。”
说罢就取了玉杯,将清液直接洒向昆仑夕阳处杯中清液半悬空中,好像一面透镜直照赤色的夕阳。道人凝心静气,两眼如炬,看向空中时却如遭雷击,直接跌下青石,空中的清液顷刻碎散,落向下面的万丈深渊。
少顷。
道人才起身两腿一盘打坐了片刻,随着气息渐匀才道“是劫是祸,难啊!难啊!”,说完才又缓缓悠悠爬上青石,不过却不再看向昆仑,只是环顾远方四下周遭,好像是巡视天下,看完闭眼又道:“万世之争,尔等祸福自相依吧!”
与此同时,墨齐的一处山谷内,一个老人正指使这一个虬鬓汉子将一块环抱地青铜齿轮抱到谷中央地一处石质祭坛上,‘咚’地一声嵌入了中间的凹槽,山谷周边,铭刻着奇异花纹的铁柱一头深深地插入山边地岩壁,一头埋在祭坛不远处的泥土中。
“快点!快点!我年轻的时候要是你这样磨蹭早被我师傅打出去了!”老人萁坐在一边的草甸上,面上呲牙咧嘴,披散的头发似一头老迈的雄狮,嘴上却半点不闲,“大华,你这身上的肉白长了么!老子的饭你以为是好吃的嘛!抱个铁块都这么没劲,以后我的那柄铁锤你说你怎么抡的起来!”
被称作大华的人把最后一块齿轮嵌进石祭坛,直接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对着草甸上的老人道:“师傅,我才十五岁,还正在发育你知道嘛!你再说你那把破锤子我就熔了它,嘿嘿!让你以后去了祖宗那边没法交代!”
“嘿!你这小子还敢还嘴!去,把轮子推起来,这青铜轮只有人纯粹的气血之力才能推动,推起来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看你还敢对师傅这样不敬!”
“切!”大华撇撇嘴,心里一阵不屑,却还是撸了撸他背心上并不存在的袖子,学着平时师傅的样子朝手心装样子的淬了两口唾沫,搓搓手,‘哈’的一声猛推青铜轮,直到脸憋的通红,额头爆出一条条青筋,青铜轮才不情愿的吱吱呀呀的转动了一丝。
“呼!”正待大华看到青铜轮动了想放松一口气时,耳边却传来一暴喝:“稳住!继续!”,吓得他一咬牙又一口气猛用力,青铜轮吱吱吱的一阵响,大华却明显感觉到了这齿轮像上了油一样,感觉比刚才好了不知道几倍。一圈两圈,随着那青铜轮越转越顺畅,铭刻在四周柱子上的花纹也浮起了一层幽光,刚刚还萁坐在草甸上的老人两手一撑,犹如一棵被压弯的老松突的没了束缚般立身而起,手里却不知从那握了一把浑身漆黑的小锤,‘咻’的一声,如同离弦之箭飞向了青铜轮。
“闪开!”小锤脱手的一刻,老人又是一声暴喝,大华手里把着青铜轮的边缘,正想着这齿轮还真是神了,越来越顺畅,耳边一听‘闪开’,下意识扭头看向老人,就见一把小锤朝着自己飞速的旋转,吓得他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啊”的一声撒手就往后撤。
“叮”的一响,天地都因这一响沉醉。
铁柱上的铭文好似活了一般,似蛇似龙,顺着柱身如长江入海般疯狂的涌入青铜齿轮周遭的地面,大华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响里被震了出来,他的感官好似比往日清晰了百倍,他能看见锤头就正正的砸在了齿轮中间,它越转越快,一丝丝状如牛毛般的光丝飘出,飞舞着,欢呼着,犹如朝圣般向着那柄小锤子聚集。
“轰!”
通天的光束带着锤子似一道流星飞向了远方的那一片赤红,天地间回归了平静,好像山谷中从未发生过那惊人的一幕,只有一个虬鬓少年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己的师傅...
“嘿!小子,这下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哈哈哈哈!”
大华无语地看着叉着腰大笑的老人,都一大把年纪还是这么不着调,可怜他还准备摆几个惊讶的表情配上几个恭维的‘啊!哟!牛!’来满足一下老头的虚荣心,却没想他自己就先骄傲的叉会儿腰了。
正待他酝酿词汇准备好好讥讽一下他这没正形的师傅时,大笑声戛然而止,又是‘叮’一响,大华猛地看向天边,那是小锤子飞出去的方向,大华一愣,他的耳朵告诉他,它什么都没听到,但是他的灵魂却告诉他听到了。
“砰”重物落地的声响。
刚才一路光芒好不风光的小锤子就这么砸在地上,这才是大华耳朵听到的!
“砰”,再一声落地的声响,刚才叉腰的老人又跌回了草甸。
“师傅!”大华正准备上前去,却见老人无力的摆摆手,雄狮般的披散头发随着这一摆也不知掉了多少,白发满地,老人却只是双目盯着青铜齿轮吟道:“万世之争,万世之争!罢了罢了!福祸天定!”
……
幻灵内,盈盈的水波从小溪这岸滑到那岸,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忽地从溪水中浮起,顺着水流一路漂,直到被一唇红齿白的扎鬏小童伸手截住。
小童“啊”了一声就欢呼着跑向了溪边的一翠竹屋内,待到门口才呼了两口大气,平了气息,施施然道:“先生,先生!远西那个大废物来信了!”
“吱呀”一声,一个书生打扮样的男子推门而出,浓眉秀眼,高鼻刀颊,接过童子手中的明珠却一脸苦笑:“阿玉,我们借一灵拜托人家去看自己却不敢去,你说他是废物那我成什么了……”
唤名阿玉的小童这才歪歪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转,暖玉般温润的鼻翼又动了动,一脸神秘的勾手让书生低身,待书生附耳过去却只是一声大喊“那你就是二废物呀!!哈哈!”喊完一边“咯咯咯”的笑一边蹦跳着逃开,跑到一半还转身一个鬼脸,吐吐舌头,看的书生一人原地苦笑不已。
……
片刻,竹屋内,书生将明珠放在眉心片刻,修长的睫毛随着紧闭的双眼颤了颤,面色稍霁,只是起身走到竹屋内一副练剑图旁细细端详,半晌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关锁将下,福祸各为,万世之争,谁人能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