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冬日,王冰溪的风寒数日未好,皇帝要为她再请御医,她却拒绝了,理由很简单:
“不过是偶得风寒,调养数日便会好转。若是再请御医而一时未能见效,恐又受皇上责罚,万一几日后便有起色,便是让皇上圣名有损。”
这是我这么多世以来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泪眼朦胧。
皇帝年老时,原本就不大好的性格更加猜忌暴躁,而得益于王冰溪的再三劝阻,许多人幸免于难,对她颇怀感激之心。
犹记得一日,礼部尚书吴稼轩上书直言皇帝过失,皇帝才将奏折看到一半便扔在地上,大骂道:“吴稼轩这厮,满口胡言乱语!朕要贬他出京!”
王冰溪走上前去,捡起奏折细细读过,随后开口道:“皇上,吴稼轩上书,求的便是一份责罚,成全了他直言上书不惧圣怒的美名。若是责罚,便是成全他了。”
语及此处,皇帝也冷静了些许,微微颔首。
见状,王冰溪又说道:“您若是对此心平气和地接受,天下人皆会赞颂您的虚怀若谷,善于纳谏。”
片刻后,只见皇帝接过吴稼轩的奏折,再次阅览,最后评价道:“朕还是有过失的,吴稼轩说得有几分道理。”
后来,吴稼轩提议的多项改革实行,成效颇佳。
回到乾宁宫,我称赞王冰溪道:“娘娘真是善良,不知救了多少直言之臣。”
她淡淡一笑,接过我奉上的热茶,掀开茶盖拂去茶沫:“本宫求的不是不是善良,是良善。善分为良善与伪善,良善是本心,伪善则是表面文章,实乃恶。”
我起初不明白她所说的,直到那一天,鱼肉百姓的贪官徐谦枫下狱,他的女儿晨妃来乾宁宫求王冰溪,在皇上面前替徐谦枫求情。
那日秋风乍起,寒意袭人。
我向皇后通报晨妃跪在宫门口时,她只回复了两个字:“不见。”
“晨妃跪在宫门口两个时辰了,又是秋日......”我有些不忍。
“不见。”皇后打断了我的话,站起身看向窗外——无数宫墙外的黎民百姓。
她回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我若为他求情,是对天下人的不善。”
秋风从窗外涌入,一阵步摇的清脆撞击声,敲打着乾宁宫口的空旷,诉说着乾宁宫内对世人的善良。
那日,晨妃昏倒数次,乾宁宫门却始终紧闭着。
事后,徐谦枫被斩首,晨妃被迫出宫。
皇帝驾崩之后,因宫中无储君,不少居心叵测之人借由一时无继位之人诋毁皇后,更有甚者,竟然说她要篡位,“恐再有武氏之祸”。
此时,吴稼轩带头上书为皇后辩护,许多曾被王冰溪救过的老臣也纷纷支持。
对此,她不过淡然一笑,在朝堂之上请出了被群臣遗忘多年的,很早就被派去驻守边疆的先皇长兄。
“前几日是为了确认新皇身份,故而耽误至今。”皇后如是说道,面对质疑者不卑不亢。
不久前还议论纷纷的群臣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但凡王皇后确认的事,无人可以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