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又被吴若的手段折服了。
那天,礼部尚书的儿子来豫章游玩,听闻他极喜奢侈,所到之处必要好好享受一番。
而我不打算向这位爷示好,他挥霍的是百姓的钱,无耻!
我吩咐李参道:“用平时标准招待他便是。若是他恼火,就让他早日离开。”李参道也是正义之人,将我的吩咐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位爷果真大发雷霆,扬言要让他爹整我。吴若听了这个消息,轻蔑一笑:“凭他?我只消一封信便可解决。”
见我一脸不信,他提笔就写,很快就完成了。
我仔细一看,信中大意是:尊敬的礼部尚书,我听闻您的家教是勤俭节约,而这人挥金如土,我们认为他在假冒您的儿子,于是将他的钱财全部充公并教育了他。希望您明察。
“吴若,真有你的!”我哈哈大笑,这手段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了。
事后,面对儿子的控诉和我们的来信,礼部尚书只能教训了儿子几句便作罢,不然可是要沦为朝中大臣茶余饭后的笑料。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匆匆流逝,转眼间我就到了该退休的年纪。
吴若与我的友谊已经是跨越了四十多年的深厚,我们对于心学的理解也逐渐透彻。
就在我退休的前几天,吴若提议举行一场宴会,邀请全城百姓参加。
先前也举办过不少与百姓共同出游的宴会,但是这一次的宴会,会是最盛大的一场。
“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赣人游也。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知府宴也。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知府也。
人知从知府游而乐,而不知知府之乐其乐也。知府谓谁?豫章刘正浩也。”
将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稍作改变,就是对这次宴会的最好记述。
致仕后,我在豫章购置了一处不大的房产,和吴若成了邻居。
不久后,李参道说老师快不行了,我便与他一同去京城看望老师。
老师的面容苍老了不少,语气仍是当年教导我的熟悉:“正浩,我很满意,当年我派你去豫章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想必你也对心学有了更深的认知了。如此甚好,甚好。”
我还是忍不住流泪了:“老师,学生能有此成绩,多亏了您当年的赠言。”
“善。”我的老师,张儒语,在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风雨雨之后,留下一个欣慰的字眼,离开了人世。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我清楚自己大限已到,也不想麻烦任何人,写好了遗书放在手边,静坐在院子里,安然闭上了眼。
人们后来发现,我的手心还有四个字:“亦复何言。”
因为吴若走后,他手心中的四个字是:“此心光明。”我接的是下一句,这也是王阳明先生的临终遗言。
送葬那日,全城默哀。人们都说,刘知府一生都没让百姓寒心,他的离去是他留下的唯一遗憾。
第九世,完。
结局,安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