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西新城,处于沈城西郊,这里连开发区都算不上,众多高矮不一的民房围绕着一个回迁小区,这一带几十年就盖了这一处新楼盘,居民就以新城自居。
在铁蛋的眼里,这地方还不如老家因旅游而开发的镇子好,虽归为沈城范围,实际上居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农民工,为数不多的当地人,搬走的搬走,剩下的也都住进了新楼,虽然这小区大多都是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但住在这里的人莫名的有着一种优越感。
由于新城地区租房便宜,因此成了外来务工人员的大本营,干建筑的,装修的,收破烂的,做小买卖的……天南地北五花八门,十个人一桌吃饭,九种方言都不新鲜!
铁蛋的发小杨天,是个体格健硕的外形猛男,从小到大,整个白石村,铁蛋唯一的伙伴除了王胖子也就只有这杨天了。
村里人都知道,退伍之后的杨天很有出息,在沈城当保安队长……投奔过来的铁蛋发现,杨天实际上只是个班长,手下加上铁蛋才四个人,但这一点铁蛋倒是无所谓,有个落脚地,有个兄弟说话喝酒他就很满足。
新城一共两个大门,由于住户多,每天进出不断……物业保安两班倒,两个班长一个队长,再加上一个维修班、保洁班和几个管理员,就是整个公司的编制。
杨天的内心并非外表般强悍,虽有着退伍军人的血性,但多年的社会谋生早已经磨去了棱角,已然是一个心机大于体魄的人,做事小心翼翼,只为坐稳他的班长职位。
铁蛋作为杨天的关系户,在队伍里倒也活的自在,管吃管住工资两千五。每天除了站在门岗检查进出的人员车辆,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参加训练,那保安队长肖强也是个退伍兵,非要搞什么军事化管理,严肃到不近人情,可把这些外来打工的保安员折腾坏了!
近日,队长肖强要求严格检查外来人员,由于近期偷窃行为严重,没有业主证禁止入内,可惜这物业穷的连个门禁都安不起,园区内的监控都是摆设,再加上大多数业主都不配合,所以执行起来难度极大。
铁蛋也不是个毫无纪律的主,却就是看不上队长那副超级严格的嘴脸,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天天训练的比正规军还勤,队员们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铁蛋这种军姿齐步走不好的,时常受罚。
一位大妈拎着菜走到大门口,见保安无动于衷,主动掏出刚发的业主证,道:“咋不检查了?”
铁蛋翻了个白眼,道:“大妈,你一天进出八百回,检查个屁呀!”
“没事儿找事儿。”大妈气哄哄收起业主证,骂骂咧咧的进了门。
一辆轿车开了过来,司机朝着铁蛋扬了扬头,铁蛋认得这是园区业主,开杆放了进去。
这一幕,恰巧被队长肖强看到。
穿着一身正装的肖强,标准的跑步来到近前,呵斥道:“告诉你多少遍了,所有进出人员车辆都要检查业主证,我们要做五星级物业,你这样懒散的态度,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保安人员?”
铁蛋实在懒得搭理这家伙,却又不能得罪,没好气的回道:“队长呀,怎么查呀?认识的认识,不认识的不配合……”
“你呀,就是不努力!”
刚好一辆车要入内,队长一个箭步上前,朝着司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司机叼着烟,斜着眼看着队长,道:“我特么就想进去。”
队长道:“对不起先生,请出示您的业主证。”
司机把烟扔到地上,骂道:“你特么是不是闲的,老子天天进出,垃圾垃圾没人管,门禁门禁安不上,漏水漏电没人修,你特么瞎吗,看不到我业主证在风挡玻璃上吗?”
队长被训得脸红脖子粗,看了一眼业主证,又是一个军礼,道:“对不起先生……”
“对不起你大爷。”司机实在是不耐烦,道:“小子,干点正经事吧啊,再这么下去物业就该黄了,开杆开杆……”
铁蛋赶紧打开门杆!
队长颜面尽失,却又不想认怂,面对铁蛋道:“看到了吗,只要我们用心服务,业主还是愿意配合的。”
铁蛋点点头:“没毛病。”
队长转身就走……
说实话,铁蛋并不反感非业主禁止随意入内的规定,但没必要如此死板,这园区除了两个大门还有好几个小门,每月五百块就能在这里租房子,没有硬件措施的情况下,想让那些物业费都不交的业主守规矩,就凭几个保安,难于登天。
再说了,军人即便退伍了也是荣耀,虽然保安的收入很低,却也不是见了谁都要敬礼的,面对那些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的滚蛋王八蛋,给他们敬礼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终于下班了!
铁蛋一行四个队员,由班长杨天带队,成一排齐步走回员工宿舍。
清水房,上下铺,连个电视都没有!
大家围在一张圆桌前,大口大口的吃着清水面条就着蒜蓉辣酱,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都来自农村,没学历没经验,甚至连梦想都没有,绝大多数人认为这份有吃有住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饭还没吃完,队长又来了。
队员们有的嘴里叼着面条,但还是要按照公司规定,见到领导要敬礼。
除了扬着嘴角的铁蛋,队长朝着每一名属下满意的点头,随即严肃命令道:“今晚你们加班,去园区里没入住的几栋楼里蹲守,近期电线丢失率太高,我怀疑是团伙作案,必须抓住他们。”
“是!”
几名保安立刻接令,除了满肚子心眼和看似没心没肺的铁蛋之外,其他人竟是一脸的兴奋。
队长肖强走后,杨天把铁蛋拉到一旁,递给他一根廉价香烟,道:“兄弟,今晚你跟着我,一切都要听我的,遇到啥事都别激动,咱们这点工资,千万不能惹事。”
铁蛋道:“那我不去了得了。”
“靠!”杨天笑道:“别扯没用的,你都来了快一个月了,明天是开支的日子,明晚下班以后,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这地方虽然挺破,但还是挺有意思的。”
铁蛋点头,道:“妥。”
为了完成今晚蹲守的重大任务,队员们吃完饭早早的就上床闭目养神。
铁蛋自当上保安就从未想过惹事,在同事眼中他是个有些倔强还不会讨好上级的笨蛋,虽然总给大家惹麻烦,但本质不坏,除了杨天之外,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曾经是个村混子,是个偷鸡摸狗胡作非为的混蛋。
实际上铁蛋懂得,城市不同于乡村,他虽然有点道行,却也分不清谁是谁,万一由着性子来惹了麻烦,自己倒是无所谓,却把好心好意收留他的杨天给害了。
对于铁蛋来说,做人可以损人利己,男人可以性情豪横,但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帮助过自己的人,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