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是,32年里,梁炳中头发白了,脸上的褶皱逐渐增多,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医院看看出问题的关节。
已经32年了,不知道还会等多久。
梁炳中似乎已经忘却了吴香兰的存在,只当她是家里的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事实证明,梁炳中后来为了完美复生吴香兰所做的“错事”并没有起到应得的效果。
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总之吴香兰是一直保持了血人行尸般的状态,直到被梁炳中狠下心来亲手了结,才暂时解脱。
殊不知这种解脱不是正常死亡。
吴香兰还在,只是梁炳中看不见她了。
血人吴香兰之死发生在32年间的某一天,具体哪一天不得而知。梁炳中或许就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妻子这副模样,才狠下杀手。
里头应该不存在移情别恋的因素,从贩卖机机身上刻着的字句看,梁炳中他是衷心的,他一定不会忘却,也不能忘却。
视线模糊了。
遗魂也会触景生情吗?
再看梁炳中,此时手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副木制弓弩。
对准了血人吴香兰的头,闭上眼。
“嗖!”
“嗖!”
“嗖!”
每听到一次弩箭发射击中的声响,梁炳中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跟着颤抖。
最后,弓弩脱手,掉落在地。
他也跟着一块儿瘫倒在地上,对着血人吴香兰裂开的躯体,很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匡辰总觉得梁炳中仿佛快要窒息了。
血人的躯壳崩解之际,吴香兰对梁炳中说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很模糊,但匡辰还是依稀听出来了:
“永别了,我的爱——”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了。
等光芒再度回归的时候,匡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家的卧室。
血人吴香兰也不见了,他努力使自己再度进入灵视状态,可惜不管怎么样都寻不到吴香兰。
“她回去了,回到了梁炳中身边。”匡辰喃喃道。
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做些什么。
血人吴香兰的记忆替他解决了不少疑惑,最最关键的是吴香兰这么干的目的。
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记忆呈现到匡辰的眼前,是为了帮助他,让他知道一切的真相。这些真相是和炳爷作案挂钩的,也就是说她帮匡辰理清了炳爷作案大致的来龙去脉,可以依据线索寻找证据。
证据对作案者来讲是非常戳中要害的东西,讲真的,炳爷一连串的所作所为足以被判处极其严重的刑罚。
吴香兰不会想不到,恰好相反,她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将梁炳中的所作所为爆出来。
这事情非常矛盾,矛盾到匡辰开始怀疑吴香兰和梁炳中是不是已经反目成仇了?
有一说一,成为了血人的吴香兰的内心还是不是原来的吴香兰的内心根本无从得知。
像忒修斯之船那个古老的思想实验似的(PS:忒修斯之船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新生的筋肉组成的吴香兰究竟还是原来吴香兰还是完全不同的人?
难道说梁炳中之前一直在陪伴一个陌生人,等他悟到这件事的时候,于是才作出了那个决定。
忽然想到了什么。
迷局游戏里,为了保护梁炳中不惜舍身上去牵制“老爷”的吴香兰;为了梁炳中的安全不惜考虑过接触黄符纸的吴香兰;为了给梁炳中争取时间不惜……
明白了!
她不是因为梁炳中的抛弃和狠下杀手而想要背叛他,揭露他的罪行,也不是因为忒休斯之船。
吴香兰是想要救梁炳中!!
32年,她不止一次见识到梁炳中做出的那些一反常态的可怕的事,眼看着自己的丈夫逐步沦为背上人命的杀人凶手,吴香兰作为他的妻子不会无动于衷的。
她十分想做点什么,挽救梁炳中内心深处那块光亮的地方。
无奈作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她找不出行之有效的改变方式,直到遇见一个特殊的人——匡辰。
吴香兰惊讶的发现这位突如其来进入枯堂街6号宅邸的年轻小伙子居然能够看得见她。
趁机会,吴香兰指引匡辰找到了被炳爷藏在地砖下的录像带。
录像带是一种证明,它被寄送出去经查看后又辗转回到了炳爷手里。
而当今的科技已经不需要这种繁琐的寄送了。
于是乎,对陈雯丽、荣紫腾两位的介错之事里,数码电子机器代替了老古董,远程连线代替了繁琐的查验。
可想而知,炳爷对当初自己第一次干的事一直记在心上,对录像带的处理方法也是反复考虑过,最终拗不过自己的良知,只好做出折中的妥协。
录像带被收进黑色的塑料袋,长眠地下。
一切都被血人吴香兰看在眼里,她的心在滴血,她看着梁炳中一步一步踏上罪恶的道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要不是32年前的那场大火,要不是自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现在他们恐怕早已前途光明、儿孙满堂,回上海老家过着平稳安逸的生活了吧。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所做的这一切,不管是引导我找到录像带还是顺着时间线进行的记忆之旅,无非是想让我代替你,借我之口揭露梁炳中的罪行。
“你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让梁炳中迷途知返,对不对?”
一阵夜风吹拂进来,扰得窗帘哗啦啦作响。
仿佛吴香兰做出的回应。
32年中,炳爷似乎不止做了这些,匡辰清楚的记得身着作战服、戴面具的炳爷所说的介错人制度。
看情况来说,炳爷已经是那群人一伙的了,并亲自担任了“介错人”这一身份。
“好,我答应你!等到合适的那一天,我会将录像带以及记载下的所见所闻公之于众。”
匡辰对着窗外的暗夜深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