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小媛正为自己的头疼而神志恍惚的时候,匡辰的目光抓住了从赵丽燕手提包里被弹出的一小块椭圆。
“镜子!是赵丽燕随身携带在包里的一面化妆镜。”
确认过林曼雨的第一目标不是自己和左小媛而是杨文斌之后,匡辰一下子冲了过去,顺利的拿到了供老画匠在完成自画像时候所用的必要道具。
这时,林曼雨活像一只长着人头的大蜗牛一样对杨文斌伸长了脖子,纯黑的唇彩被“O”形张开的嘴撑成薄薄纤细的一圈,“O”的内部密密麻麻布满了尖利的重牙,而隐藏在利齿之下的长舌竟是黑紫色的。
杨文斌被不断逼近的林曼雨吓得半跌在地板上,昔日放荡情场的“艺术大师”如今变成了一副可悲的流浪汉模样。
他无力的张开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合情合理的辩解可讲了。
“O”在杨文斌凸出的喉结处轻轻的吻了一下,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吻,匡辰觉得那更像是在吸。
随后,杨文斌被亲吻的部位立刻渗出一圈暗红,有什么东西从那个部位掉落到地上,血腥味即刻在创作室内部蔓延开。
“额额……额……”
受伤的杨文斌似乎被肉体的疼痛暂时从大提琴的琴音之中解脱了出来,手足慌乱,跌跌撞撞的挣脱着朝门外逃去。
杨文斌他终究还是个成年男人,跑起来速度还是不慢。
迷局游戏里林曼雨的移动速度不快,甚至她从画里出来之后根本就没有移动过,只是身体随着琴音而拉伸罢了。面对死命逃跑的杨文斌,林曼雨不会就这样任他逃脱。
不到一秒钟,林曼雨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副敞开的、空无一物的大提琴琴箱。
“呜呜呜呜——”
赵丽燕突然哭了起来,也不捂耳朵了,晃动不止的身体骤然间安静下来,能看到有两道污浊的泪水从她脸上平行滑落。
“喂,你没有事吧?”
缓过神来的左小媛看着赵丽燕,后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机械的抬起自己的双臂,然后把后脑和两边垂落的密密长发推向前边,一直盖过了润湿的眼睑。
待整张脸完全被缕缕黑发所覆盖后,随着一个不经意间的转身,林曼雨阴郁的脸庞便完全浮现在赵丽燕后脑处。
“吓!”
左小媛被这幅景象吓了一个趔趄,身体不住地后退、后退……原本赵丽燕整个人是正对着他们的,然而不幸被林曼雨所控制,因此她现在的背面正是林曼雨的正面。
林曼雨仿佛是赵丽燕后脑的一个毒瘤、一个寄生体。
当宿主被寄生体所控制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左小媛和匡辰马上就能亲眼见识到了——
林曼雨试着抬了抬左手,赵丽燕便向后弓起了她的右手,掌心掌背左右颠倒。紧接着,她试着扭动脖子,幅度夸张得可怕,几乎是在摧残肌肉和颈椎,让人看着提心吊胆,生怕再用力些整颗脑袋就会从赵丽燕的躯体上被活生生扯下来。
这时林曼雨直接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朝杨文斌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好,她要追杀杨文斌,一旦她成功了,第七只乌鸦的任务又该如何完成?!”
大提琴的乐音在林曼雨离开琴箱之后就停止了,此时左小媛从晕眩的状态之下恢复了之前的精神,考虑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她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急忙和匡辰追了出去。
匡辰一马当先的追过去,没追多远,他就在三楼廊道的西侧凭栏处看见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瘫倒在地的杨文斌,他对着赵丽燕的后脑(现在是林曼雨的正脸)说着正常人完全听不懂的呓语,精神崩溃到了极点。
匡辰发现杨文斌原先被“咬”的部位已经烂了,伤口像是被某种强性酸液腐蚀,散发出一股怪味儿。
然而林曼雨现在又对他亮出了布满了尖利重牙的嘴。
“呃!呃!!呃!!!”
杨文斌不停地扭动自己的脖子,做着明知无效的抗争。
他竭力用手去抓林曼雨的身体,却击打在赵丽燕的身体上,怎么也无法触碰到林曼雨的真身,毕竟林曼雨的肉身已经不存在了啊!
换个角度看过去,杨文斌实际上正在与空气作斗争,这个时候从创作室内传出来的击打琴箱的声音短暂的延缓了林曼雨的动作。
左小媛击打琴箱的目的似乎有了点儿成效,林曼雨停下了咬合的动作,阴森森的朝这边望过来。
“有效果,她似乎很在意那个琴箱。”匡辰道。
林曼雨对左小媛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一个无声的讯号。前伸的脖颈顿时缩了回来,转而折向创作室这边。
又一次四肢并用,林曼雨朝左小媛冲了过去。
杨文斌的食指呆呆的在伤口上方挪动,却又不敢接触,冷不丁的清醒过来,迈开双腿继续跑了起来,没跑几步又瘫倒在地。
这边,左小媛几乎是同时丢下了琴箱,朝廊道深处跑了起来,感应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惨白的光芒伴随脚步,照亮前路的同时也彻底让他们无处遁匿。
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分岔,往左通向南边的未知,而往右则是上下阶梯。左小媛和匡辰决定分开跑,这样可以降低被团灭的风险。
“带上镜子,去找老画匠,快!不管怎么样都要说服他为自己作一幅肖像画。”
然而此时林曼雨直接是从赵丽燕的身体里跳脱出来,融入空气之中,几乎成为隐形状态,赵丽燕解脱了,同时她也如同骨骼完全融化了似的倒在地上,不作声了。
杨文斌喉咙处的伤口在急剧扩大,他青筋直爆,眼白布满血丝,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呼——吸——呼——吸——
重复了三四次之后,他似乎听到了和林曼雨初识的时候,她为自己反复演奏的同一首大提琴乐曲,乐声不急不缓,优雅得如同他曾为林曼雨的爱创作成的油画。
一滴污浊的泪淌落在男人的脸庞上。
良久,杨文斌从凭栏处失足坠落,像一只枝头上困倦的乌鸦不小心坠落了。
杨文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