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肆虐着,就像烈日一般,把整个河张村烤炙的乱了心神。而河赵村,自从埋了从殷乳河打捞上来的那个女人后,也几无幸免的也沾染上了疾病,一时间河赵村的村民陷入了河张村之前的危机,赵炳炎看着自己的村民一个个的上吐下泻,自己更是一筹莫展。
周嘉猷和这群难民,在几个传教士协助下,暂时还算遏制了疾病的肆虐,没有新增患病的其他人。周嘉猷忙着给天麒熬制着从高先生哪里抓来的汤药,他用几个嫩绿的树叶编制在一起,组成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蒲扇,前后摇摆着蒲扇,火苗“呼呼”的从罗老三帮忙用黄泥和着麦秸秆垒的小灶台上飘出,上面的小瓦罐里熬制的重要“咕噜咕噜”的上下翻滚,一股刺鼻的味道让河旁的杨树叶也耷拉着脑袋,整个空气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干哕中药味。喝了也有几天,天麟的发烧一直也没有退下。最近几天难民中不时出现发烧,拉稀,呕吐症状的症状,刚开始大家并没有人注意,只是人越来越多后,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窝蜂的跑到河张村高先生家的药铺排起长队,只是再加上河张村众多患病人员,高先生看过的病患陆陆续续又死了几个,难民中间也因为疾虐几个上年纪的就一命呜呼,逃过了洪水,却没有逃过疾虐,命中终有这一劫难,前几日河张村的村民流传着是他们带来了死去人的戾气,那些死去的人是来索命的,附近的几个村落见到他们就像见到瘟神,唯恐闪躲不及,隔着老远就绕道而行,甚至宁可耽误了农耕也不愿意碰见瘟神,随后,都不折腾了,听天由命吧。刚开始难民拉肚子还要跑到河张村桥下的弓形桥洞下解决,病患增多之后,解决方便的地方明显不够用,于是这辽阔的田地就成了众人方便的绝佳去处,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解决完顺手一把黄土随手涂抹一封,草草了事,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股粪腥味道,再加上周嘉猷熬制中药的苦腥味,两种味道让周嘉猷胃里一阵阵的痉挛。
下午时分,四个穿着传教士穿着黑色的长袍,脖子里戴着十字架,来到难民这里询问情况。几个鹰勾鼻子的外国人叽里呱啦的说着一桶听不懂的话语,一个穿着教士服的中国人,饱满的天庭,四方的轮廓在翻译着刚才那段叽里呱啦的文字。
“老乡,神父问你哪里不舒服?”那四方脸皱起的眉头询问着,几个人有气无力的抬了抬头,又有气无力的放下。
芥子头捂着肚子,对着花白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刘叔,这八国联军都走多少年了,咋现在这些外国人又回来了”,叫刘叔的花白头斜着眼看看了一眼芥子头:“小冯呀,别说是八国联军来了,就是玉皇大帝天王老子来了,你叔我也不搭理他”。说完抬了抬有气无力的手肘,肚子咕噜咕噜的闹腾的叫起来,他捂着肚子,还没跑到人少荒芜的地方,就叉弓着腰,呆立的站在那里,“轱辘”一声,屁股上一片刚被暖干的痕迹又被濡湿,一黄色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脚脖滴下到黄土上,他顺势一骨碌坐在黄土地上,一番驰腾,整个裤子就被黄土覆盖上,身上的液体也被倒腾干净。然后又有气无力的躺在一块干燥土地旁边。
四方脸被这种粗犷的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他粗厚的眉毛也随着眉头皱成一团。“我们是上帝派来拯救你们哩……”看到没人做声,他感觉到一阵尴尬,黑灰的脸上晕起一片血红,剩下三个外国教士不知道在叽里咕噜的聊着什么。
四方脸看到周嘉猷戴着个黑框眼镜,走到他的旁边,料定这个人应该识文断字,蹲下半个身子:“老乡,这孩子咋样了,你吃的中药有用吗?”
周嘉猷听着这位穿着西洋教士服装,操着本地方言的人也感到不伦不类,简单的介绍了天麒的病:发烧,拉肚子,脸色发青,神志不清。然后告诉他熬制的中药是河张村的高先生给配的方子。
四方脸一听到高先生,瞬间脸色拉得难看:“你让那个老棺材瓤子配的药,能治好吗?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多少人……”,周嘉猷看到四方脸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脸色通红,四方脸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边忏悔的画上十字架,一遍默默的念叨着:“主啊,原谅我吧……”然后迅速告诉周嘉猷:“老乡,这个病是瘟疫,就是细菌感染,细菌感染你知道吗?”周嘉猷之前在新式学堂有过了解过,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然后四方脸告诉他现在省城被黄河水围困,也在闹着瘟疫,死了不少人,这种疾病有很强的传染性,需要隔离患病与不患病的患者,然后要用石灰进行消毒……
周嘉猷看着他那张嘴张来翕合着,心里犹如乱马奔腾,乱成一团,他看着天麒发着高烧和拉着肚子,到现在病情还没有控制住,一阵内疚,一阵鼻酸。此时他也顾不得上太多,听从着四方脸的喋喋不休。
下午,他和罗老三在四方脸指挥下,把生病的一拨人每个人单独安置了小棚子,没患病的聚集在一块,他们每个人用自己的瓷碗接了河水,四方脸和几个传教士在水里放了一些白色粉末,让他们用这些水自己擦拭自己的躯体,然后用破布缠上自己的口鼻,给那些已经患病的人进行身体擦拭。两个传教士稍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管,拿出一小瓶白色粉剂,然后用针头扎进白色小粉剂瓶,推进半管液体摇匀后重新吸进针筒,然后注射进几个患病严重难民的手臂里。花白头老刘说什么也不愿意注射,叫嚷着:“这群洋鬼子之前就用大烟来害咱们,今天用给咱们注射的什么王八玩意……”。那个身材魁梧有着金黄头发的传教士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句,拗不过花白头老刘的固执,就把液体注射进其他人手臂。周天麟也被注射了那种药剂,对于其他人的无知,周嘉猷还是愿意相信这些西方的技术。
稍后四方脸和几个传教士在争论着什么几句,然后其他的三个传教士趁着天黑,离开了河张村,四方脸因此留下了。吃过饭,闲来无聊,四方脸给周嘉猷着西方的医学,他告诉周嘉猷,20年前的西班牙,就是应为发生了流行病感染,导致死了几千万人。今天给那几个患者注射的是青霉素,也就才发现没有几年,现在处在中日战争时期,这种药品非常珍贵,如果欧洲那次流感之前就发现青霉素,或许也不会死亡那么多人。
深夜,周嘉猷去天麒的小棚子里去探望天麒,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天麒嘟囔着小嘴说自己饿了想吃馒头,周嘉猷赶快给儿子找干粮,然后听从四方脸牧师把水烧开了喂天麒喝的建议,此时天麟看到哥哥天麒病情好转,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看到天麟病情逐渐好转,周嘉猷越发觉得心里松下了一口气,之后与牧师寒暄道谢得知这个牧师的名字高惜文,周嘉猷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高惜文似乎与河张村有些隐隐约约的联系。高惜文牧师神色严肃的告诉周嘉猷石灰石可以对这种病毒进行抑制杀灭。周嘉猷只是隐隐约约的在早年学堂了解过一些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能够引起疾病,他只是感觉神奇……看到天麒此时安详的睡下,只剩下不住的对高惜文的感谢。
“不要感谢我,你要感谢全能全知的主吧……”高惜文说着在腰肩比划一个十字架。
而此时,张松岳也刚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