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说书一般,书虫绘声绘色的讲起了那段往事,“先皇少年时登基,不勤政务,整日宴饮玩乐,又大兴土木,营建宫室,最为著名的便是乾阳的凌云台,高数十丈,收纳了无数奇珍异宝、飞禽走兽,又广征天下美女豢养于台内。”
“彼时西域重楼国的王子前来朝贡,先皇在凌云台设宴招待,顺便炫耀起自己的珍宝美女;重楼王子也是几杯美酒下肚便不知轻重起来,虽然对那些珍宝异兽赞慕不已,但对台中那些美女却不以为然,还放言在自己的妹妹重楼公主面前,这些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先皇听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倾国倾城之人,便要求将重楼公主送到乾阳来;重楼王子意识到自己失言惹祸,忙跪下来哀求,说公主早已和安然国王子订下了婚约,数月后便要举行婚礼了。”
“然而先皇哪里听得进这话,他将重楼王子扣留起来,要求用重楼公主来换。安然和重楼两国慌忙一起派出使臣,并带着数十西域美女和大量财宝前来乾阳,希望能化解此事。但此举反而激怒了先皇,认为两国不把大辰放在眼里,他下令将使臣和美女全部斩首,并派人将这些脑袋送了回去,还告知两国,若再不将公主送来,就要挥军征伐重楼。”
“重楼国虽弱小,但那安然国却是西域大国,一怒之下与重楼组成联军,要对抗大辰。这让先皇恼羞成怒,不顾群臣反对,举二十万大军,以明州为根据地,开始进攻西域。”
“战争初期,大辰凭借军力优势,击败了两国联军,很快便兵临重楼都城;在唇亡齿寒的担忧中,加上安然国王的斡旋,西域九国居然联合了起来,军势浩大,在安然王子的统帅下,对大辰军队展开了反击。”
“原本认为很快就能取胜,却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双方互有胜负,损耗巨大。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南方又出事了。”
“南夏国虽然也一直向大辰进贡,却并非是藩属关系,南夏国王因病暴毙,其子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国王的弟弟便想趁机篡夺王位,可万万没想到,王子年纪虽小,却并非懦弱无能,居然挫败了自己王叔的阴谋;但这家伙仍不死心,逃到了乾阳,向先皇谎称王子年幼,只是权臣们的傀儡,希望大辰能出兵,帮自己夺回王位,并表示事成之后,南夏将向大辰称臣。”
“原本先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这家伙在先皇面前极尽阿谀奉承,把先皇捧得相当舒爽,博取了不少好感;他又私下贿赂了一些朝中大臣帮他说话,先皇终于脑袋一热,便应允了此事,发兵十万,直指南夏!”
“可南夏那地方,密林遍布,湿热难耐,又多瘴气蚊虫,大辰的将士水土不服,疾病在军中迅速蔓延;而南夏的战术也很高明,他们尽量避免和大辰军进行大规模的正面交战,化整为零,不断偷袭骚扰,尤其喜欢袭击粮道,这让大辰军苦不堪言,进展极度缓慢。”
“为了支撑这两场战争,大辰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说到这里,书虫的语气低落下来,眼神也开始忧郁,“那个时候,通往西域和南方的官道上,征召的士兵和民夫、运输辎重的车辆,总是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百姓们知道这些人中,许多都将有去无回,就在路边焚香烧纸祭奠他们,哭嚎声不绝于耳……”
“几年下来,大辰的国力已然不堪重负;可即使如此,先皇依旧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而且不听谏言,执意要将战争继续下去。为了应付庞大的开支,他可以说极尽横征暴敛之能事,天下一时民怨汹涌,各地不断爆发动乱,而此时朝廷的军力深陷战争泥潭之中,根本无力应付如野火般的乱象,于是,先皇便下达了一条在我看来最为愚昧昏庸的旨意——让各州都护自行剿灭动乱,若地方军力不足,还可以招募兵马。”
“天啊,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听到这里,秋晓宇不禁惊呼起来,“这样做唯一的后果,只会让地方势力做大,迟早会威胁到朝廷的权威,古往今来,因此而致祸的,可以说屡见不鲜啊!”
“可不是嘛,”书虫愁眉苦脸的点点头,“原本都护之职只是统辖驻军,不可插手地方政务,可如今都护们凭借手中的军权,借口维护地方安定,将军政大权独揽,原本管理政务的州牧倒成了摆设。”
“一时之间,大辰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而在西方,一场即将给大辰朝局带来翻天覆地转变的大战正在进行!”
“在重楼国的砾原,大辰军与西域军的主力,爆发了自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会战——砾原之战!据说双方投入的军力达三十余万,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最后西域军统帅安然王子用计截断了大辰军的水源,取得了大战的胜利;而大辰军伤亡惨重,伏尸百里,连当时的统帅都战死沙场,只有慕容云昭带着两三万残兵败将,突出重围,退守到明州与西域交界的嵬门关。”
“慕容云昭是谁?”昆鹏插嘴问道。
“他是现在明州的都护,但那时还只是一名四品将官而已。”书虫说道,“嵬门关自古便是有名的险关,扼守着西域与明州交界的咽喉要地,一旦被西域军突破关口,战火将会烧到大辰的境内。”
“砾原惨败的军报传到乾阳,满朝震骇,就在先皇怒不可遏,要再发大军前往西域征讨的时候,当时的恭王——他的亲弟弟突然发难,联合一众文武大臣,以禁军包围了皇宫,逼迫其退位,据说先皇最后自焚于凌云台,大火烧了几天几夜。”
“当今皇上即位后,甚至没有举行加冕大典,便着手收拾这副烂摊子——对于南夏,皇上直接命人,把那名撺掇大辰出兵的南夏王爷的首级给南夏王子送了过去,并希望双方休兵停战,重修于好;南夏也是见好就收,于是南方的战事算是结束了。”
“而对西域,因为砾原的惨败,皇上本已下定决心,即使牺牲一些利益,也要结束这场战争。可出人意料的是,退守嵬门关的慕容云昭,面对西域大军的围攻,靠着那两三万残兵,不但牢牢守住了关口,甚至在一次夜袭中,刺伤了安然王子,迫使西域军仓惶撤退。”
“皇上大喜过望,趁机向西域提出议和;西域也清楚,继续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便同意了停战。慕容云昭凭此一战,声威大振,被将士们誉为军神,皇上也封其为定军侯,领明州都护之职。”
“慕容云昭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明州还会有乱军?”昆鹏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些乱军大多是与西域停战后,陆陆续续撤回来的散兵游勇,当时明州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饷来接纳他们,于是便强令他们回原籍地;面对没钱没粮,还要被驱逐的处境,许多心怀忿恨的将士便纠集在一起,抢钱抢粮,盘踞一方,成了祸害百姓的乱军。”
“那不应该是明州军队去剿灭他们吗,为什么乞活军要和乱军作战?”昆鹏继续追问。
“这些乱军多而分散,几乎明州各郡都有,若全部要靠官军去剿灭,钱粮耗费可不小,因此就优先依靠各支乞活军与乱军作战,先只为其提供一批粮草,等剿灭乱军后,再交付约定的军饷。”
“这慕容云昭挺会盘算的,”昆鹏笑了起来,“先只给粮草,如果乞活军输了,便不用给军饷,而且多少还能削弱乱军的实力。”
“就算赢了,所付出的粮饷也是远远少于官军的标准的。”书虫接着说道,“毕竟乞活军大多是些深受乱军所苦,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所求不过一口饭食而已;而且官府也说了,各地的乞活军若消灭了当地的乱军,便可以开荒种地,兴建村落,由官府编订户籍,对于许多渴望安稳日子的人,很有吸引力。”
“这办法说起来倒是不错,可乱军毕竟是士兵,而乞活军是百姓,”秋晓宇担忧的说道,“农夫对上士兵,能打赢吗?”
“你可别小看了乞活军啊!”季姚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季姚正提着装水的陶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