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军营地位于两座山林间的平坦谷地中,一条水流充沛的小河沟从营地东边潺潺流过;结实的竹杆制成的栅栏将营地圈了起来,从面积上看,足以容纳千人以上。
穿过营门进了营地,季姚吩咐随行的其他人,“你们把这些剥获的甲胄武器交到营库,便去歇息吧,我带这三个人去见统领。”
三人继续跟着季姚,但越往营地里面走,三人越发感觉到,与其说这里是军营,不如用难民营来形容更为贴切——到处是用破布、草席、甚至是树枝搭成的帐篷,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许多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道,这让三人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季姚显然在营地里很受欢迎,一路都有人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尤其是那些老人和孩子。但对于跟在她身后的三个陌生人,却都投来警惕又略带恐惧的眼神。
“哟,季姚,回来了啊。”迎面走来几名手持兵器的男人,领头的是一名精壮男子,细长的双眼下方,一道横贯鼻梁的伤痕异常醒目,正抬起手朝季姚打招呼。
季姚似乎并不想理会,但那名男子却几步跑了过来。
“涂镛。”已经到了面前,季姚也只好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季姚,巡逻辛苦了,没事吧?”那名叫涂镛的男子一副很关切的样子,并伸手想搭到季姚肩上。
季姚一把拨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没事。”
涂镛显得有些不悦,他看了眼跟在季姚身后的三人,语气厌恶的说道,“你又捡了三个废物回来?”
“你他喵说谁是废物?”昆鹏不高兴了。
但涂镛根本不屑于理会,继续对季姚说,“咱们可没有多余的口粮来喂这么多嘴巴,你说你总捡些废物回来干嘛,就像那只书虫,除了会识几个字,屁用没有!”
“难不成就任他们自生自灭?我可没你那副铁石心肠。”季姚没好气的回道。
“哼!就是因为吃闲饭的废物太多,我们处境才会如此艰难。”涂镛的口吻变得凶狠起来,瞪着季姚身后的三人,“你们若想着在乞活军混吃混喝,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我收留的人,我自会照顾,不劳你操心。”
“我也没闲工夫操心这些混吃等死的东西,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涂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初次见面而已,有必要这么针对我们吗?”秋晓宇皱着眉头嘀咕。
“涂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们千万别去招惹他!”季姚转身对三人严肃的叮嘱道。
“我们不会惹事的,你放心。”卢潇同样严肃的回答。
昆鹏却笑嘻嘻的凑过来低声问道,“季姚,我看这家伙好像对你有意思吧?”
季姚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哈哈,难怪这家伙不待见我们。”昆鹏一左一右搂着卢潇和秋晓宇的肩膀,“看咱们三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跟在季姚后面,肯定是羡慕嫉妒恨啊!”
“昆少,你现在还有说笑的心情,我是真佩服你啊……”秋晓宇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行了,统领就在前面,一会儿见了,你们可不要失礼。”
营地中央有一片整理过的平坦地面,四周用半人高的篱笆围着,算是一个小校场;百十来人此刻正在热火朝天的操练着,但这些人员的组成结构,着实让三人有些吃惊——除了壮年的男子,还有须发已经灰白的老人,甚至还有许多十来岁的孩子。
“这些……是你们的士兵?”秋晓宇忍不住向季姚问道。
“嗯。”
“但有些人的年纪……而且还有小孩子?”
“哈哈,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的人力充足到可以只挑选壮年男子吧?”季姚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三人,“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便把乞活军的规矩给你们说说。”
秋晓宇不安的咽了口唾沫,“愿……愿闻其详。”
季姚的神情严肃的说道,“在乞活军,要想吃饭,就要战斗,从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子,只要手脚健全,就必须承担作战的义务,毕竟咱们有一千多张嘴巴,但能拉出来上阵的,顶多也就六七百人。”
“怪不得刚才那个混蛋说吃闲饭的太多。”昆鹏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又带着疑惑问道,“冒昧问一句,为什么要战斗才有饭吃呢?还有之前遇到的所谓乱军,是什么玩意儿啊?”
“你们有什么问题,待会儿问书虫吧,但你们要明白,我之所以带你们回来,一是看你们可怜,担心你们小命不保,二来你们是难得的青壮年,加以训练的话,希望会对我们的战斗力有所补充。”
“放心,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卢潇拍了拍胸口。
“嗯,希望没有白救你们一场。”季姚点点头,然后抬眼一望,“统领就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顺着季姚视线的方向,只见一名高大健硕的男人正光着膀子,叉着腰站在那些操练的队伍前面,杂草般浓密的头发胡乱束在头顶,同样浓密的络腮胡在耳鬓处与头发连成一片,虽然须发都开始攀上些许灰白,但古铜色的强健筋肉,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不在夸耀着超越常人的强大。
季姚径直走到那男人跟前,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统领,季姚回来了。”
跟在季姚身后的三人,连忙依样画葫芦,作揖行礼起来。
“季姚,辛苦了,有什么发现?”
“我在以西五里左右,发现了一队乱军斥候,并将他们全数消灭。”
“五里?已经摸到这么近了吗……”统领的眉头皱了起来,而且也注意到了季姚身后的三个陌生人,“季姚,这三人是?”
“噢,我正是从那队斥候手中救下的他们……”季姚忙将经过简要的向统领说明了一番。
听季姚说完,统领向三人抱拳拱手,“老夫狄青峰,乃这支乞活军的统领。”
三人慌忙还礼,并报上了各自的姓名。
“那么,你们可是想留在我营中?”统领问道。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若能得统领收留,那真是感激不尽。”卢潇回答道。
“既如此,”统领转头对季姚说道,“这三人就交给你了。”
“是!”
告别了统领,季姚带着三人继续在营地里走着。
“季姚,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昆鹏问道。
“回我的营帐,你的手臂得赶快上药才行。”
竹竿搭成的支架上,挂着几张破烂的草席,这便是季姚的营帐。
营帐前有一个小火塘,上面挂着一口被熏得漆黑的瓦罐,一个瘦小的男子正席地而坐,手里握着一本旧书,手指在书上指指点点,而他身边靠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书本,看来这个男子正在教小女孩识字。
“书虫,小丫!”季姚乐呵呵的大声招呼起来。
那男人和小女孩抬起头,看到季姚,忙起身相迎。
“季姚,你回来了。”被称为书虫的男子满脸堆笑。
小女孩则欢快的蹦过来,拉住季姚的手,亲昵的叫着,“季姚姐姐!”
季姚摸摸小女孩的头,微笑着说道,“小丫,快去把药爷爷配的刀伤药拿来。”
小丫一听,原本灿烂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焦急的问道,“季姚姐姐,你受伤了吗?”
“不是我,”季姚指了指昆鹏,“是那个人受伤了。”
“啊,不是姐姐就放心了,我马上去拿。”小丫松了口气,重新恢复了笑颜,转身便钻进营帐翻找起来。
“书虫,把煮过的干净水给我。”季姚接着对书虫吩咐道。
书虫点点头,转身将旁边一支装水的大竹筒拿了起来。
“你,把包扎的布取下来,我看看伤口。”季姚对昆鹏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