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月光静谧而轻柔的洒在大地上,此刻已是后半夜,就连虫儿都停止了鸣唱,万籁俱静,只有夜风偶尔穿过树林,在枝叶间拂起一阵簌簌声。
在这片小树林中宿营的乱军将士,早已酣甜入梦,篝火的余烬有气无力的闪动着,发出忽明忽暗的微光;周边值夜的哨兵,也是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丝毫没有察觉到逼近的危机。
树林中还有另一群人,正蹑手蹑脚朝那些梦乡中的士兵摸去。这些人个个手持刀刃,脸上用木炭和草木灰涂抹得难辨眉目——这是出发时卢潇提出的建议,一来可以增强隐蔽性,二来交战时还能起到恐吓的作用。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些值夜的哨兵。
从背后悄然而来的利刃割裂他们的脖颈,口鼻也被死死捂住,发不出丝毫声音,半梦半醒之间,生命便被无情的终结。
紧接着,这些嗜血的利刃,又朝着那些毫无防备、沉迷于梦乡的乱军一阵乱砍乱刺。
凄厉的惨叫声刹时响彻树林,惊起了枝头栖息的禽鸟,拼命扑腾着翅膀,聒噪着冲上夜空,搅得树叶和飞羽纷纷而下。
同样惊惧而起的乱军士兵们,恍惚之中匆忙拿起武器想要自卫,更有甚者,将弓弩胡乱朝着一个方向,不分敌我的乱射一通。慌乱、恐惧、血腥味,刹时充斥了树林。
突然,林中扬起刺耳、响亮的一声号角,紧接着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不要慌乱!所有人朝我集中,结成圆阵!”
呼喊的正是这支乱军前锋的将领,此刻他正站在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大声疾呼,在他脚边,几名士兵拼命往快熄灭的篝火里添着木柴、树枝、落叶、以及一切随手可得的能燃烧的东西。
火苗呼呼的窜了起来,越烧越旺,火光的范围也逐渐扩大。那将领举起一根燃烧的树枝挥舞着,士兵们立即向他的身边聚拢过去。
但这样的举动自然也被夜袭的人注意到了!
“不能让他们结阵!”洪教头不停的挥动长刀,像割草一般撂倒他周遭的每一个敌人,同时大声呼喊,“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冲散他们!”
接着他便一马当先冲杀过去,其余的弟兄紧随其后,直扑正在慌乱集结的敌人。
因为卢潇是第一次实战,季姚多少还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一直在他身边并肩作战。而此时因为敌军将领的举措,战况开始焦灼起来,虽然夜袭队在士气上依旧占据着上风,但却未能冲散敌人的队形,伤亡也开始产生了。
“不能再打下去了!”季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敌人已经稳住阵脚,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反正夜袭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撤退了!”
“撤退?”卢潇有些惊讶,“咱们还占着上风啊,应该一鼓作气,击溃他们!”
“击溃?咱们夜袭的目的可不是击溃他们。”季姚举刀往前一指,“而且那个将领能这么快做出应对,绝非泛泛之辈,继续打下去,战况恐怕会对我们不利,毕竟他们还是有人数优势。”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宰了那家伙!否则岂不是留下后患?”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现在恐怕做不到这点。”季姚拍了拍卢潇,“我去找洪教头,你也不要再往前冲杀了,准备撤退吧。”
季姚说完便跑开了,留下卢潇独自站在原地。
但卢潇并不愿撤退,他目光如炬,瞪着混战的人群,满眼都是在刀光剑影中飞溅的鲜血、扬起的泥尘、以及飘散的落叶。他捏着刀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颤,使劲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下定了决心,要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计划付诸行动。
季姚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浴血奋战的洪教头。
“洪教头,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她冲到洪教头身边,大声喊道,“该撤退了!”
“可恶,这名敌将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是他,我们应该有更大的战果。”洪教头心有不甘的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缺口、卷刃的长刀,“不过夜袭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撤退吧。”
洪教头举起手臂,正准备发出撤退的命令,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高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在了他们一直未能冲散的敌军阵线之后,那名乱军将领的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那名将领,也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那当然不可能是鬼,而是卢潇——他爬上树丫,像猿猴一样窜过好几棵树,终于来到了最接近他的目标的树枝之上,以决死之心,奋力一跃而下……
原本显得遥不可及的那名将领,现在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
就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的瞬间,卢潇像一匹凶猛的野狼,猛的窜向那名将领,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准确无误的砍进了对方的脖子!
“啊——!”鲜血和惨叫声猛的迸发出来。
“敌将已死!敌将已死!”卢潇声嘶力竭的狂呼着,同时想把刀拔出来,但由于刚才用力过猛,刀口卡在了骨头上,一时竟拔不下来。
那将领一把捏住卢潇的刀刃,瞪着血红又绝望的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刀砍向卢潇的头上。卢潇慌忙松开握刀的手,往后一仰,避过了刀锋,但刀尖依然在他的眉骨上方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来,染红了半边脸。
躲过这一刀后,那名将领也轰然倒地,卢潇再次冲过去,一脚踏在那将领身上,用力把自己的刀拔出来,振臂高举,仰天大呼,“敌将死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已站稳脚跟的敌军再次慌乱起来,洪教头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带领弟兄们,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冲杀。
乱人失去了将领,军心大乱,立即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的四散奔逃而去。
季姚奋力朝卢潇冲过去,砍翻了正围攻他的数名乱军。
“你受伤了!?”看到卢潇左眉上方的口子和一脸的血,季姚凑上去查看,“还好,只是划破了皮,回去涂些药,很快就好。”
“不过……我这会儿感觉有点儿疼了。”卢潇咧着嘴笑笑。
“真是不要命。”季姚笑着拍拍卢潇,“万一失手了可怎么办。”
“虽然有些冒险,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卢潇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还是很舍不得这条命的。”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怎么给你那两个兄弟说。不过,作为第一次上阵的人来说,你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啊!”
“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能够得到季队主的肯定,不胜荣幸呐。”
说完,卢潇蹲下来,伸手去翻动那名乱军将领的身体。
“你做什么?”季姚有点好奇的问道。
“剥盔甲啊。”卢潇理所当然的看着季姚,“你们不是都要剥盔甲吗?这家伙身上这副甲这么好,不剥回去太可惜了吧!”
“呵呵,你还真是有样学样啊。”季姚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剥吧,回去留着自己穿,你应得的。”
“噢,那可太好了!”听到这话,卢潇喜形于色,立即动起手来。
盔甲取下后,季姚帮忙将其卷好,交给了卢潇。
抱着这份沉甸甸的战利品,卢潇心里满是喜悦。
“卢潇!”随着一声呼喊,洪教头也跑了过来,“你这小子真是不错,有勇有谋,今天这一战,你是首功!”
“洪教头过奖了,”面对赞誉,卢潇有点腼腆的笑着,“我只是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毕竟夜袭是晓宇提出来的,如果只是骚扰了一下敌人,那个家伙,”卢潇用手指在鼻梁上横着比划了几下,“恐怕会借机找茬,他好像有点针对我们呢。”
“你说涂镛?”洪教头淡然一笑,“他确实为人跋扈了些,但作战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汉;再说,对于战略有不同意见,这很正常,你也别想那么多,不用理会他就是了。”
“哼,涂镛一向盛气凌人,觉得谁都是废物,这回好了,咱们大胜而还,他一定气得够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季姚操着手,一脸得意的笑容。
“季姚,你是一队之主,说话要有分寸。”洪教头收起笑容,略带责备的说道。
季姚忙把头低下来,唯唯诺诺的说着,“失言了,失言了……”
“好了,弟兄们!”洪教头朗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累了,不过现在我们必须马上赶回营地,大家咬咬牙,后面还有战斗等着呐,立刻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