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鹃刚走进急诊楼的大门,林熠打来电话:“夏鹃,对不起,我的工作搞晚了,我快到你住的宾馆,你现在在宾馆一楼大厅里吗?”
“我现在在医院,正准备去隔离病房。”
“夏鹃,你先不要进去,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林熠急忙喊道。
“好吧,我再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过后你还没有到的话,那我就进病房换班去了。”
“好,好,我马上就到,我直接开车到你们医院里来。”
“你把车开到急诊楼的门前,急诊楼是我们医院改造的隔离病区,我在一楼等你。”
“好的,我知道了。”
几分钟过后,林熠匆匆赶到,他从车里出来,快步冲上台阶,隔着玻璃门,站在夏鹃的面前,林熠想推门进去,但大门设了门禁,他推不开。夏鹃笑眯眯地朝着林熠摇摇头,她拨通丈夫的手机,说道:“你就站在门外,我们这样说话比较安全。”
“好吧,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林熠边接听边向前凑。
林熠的眼睛在夏鹃的脸上扫来扫去,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借着大门口明亮的灯光,林熠还是清楚地看见妻子眼角的鱼尾纹比以前深了许多,“两个多星期都没有见到你,你还好吧?”在林熠的心目中,这两个星期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夏鹃冲着林熠莞尔一笑:“还好,就是确诊病人越来越多,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不过,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都在驰援武汉,我们医院也有援鄂的医生,听说以后还会增援,只是暂时我们要辛苦一些。”
“看你的脸,瘦了好多。”林熠心疼地说。
“我戴着口罩,你能看见我的脸?”夏鹃不解地问。
“虽然我看不见你的脸,但我知道你肯定瘦了,因为你的眼睛变大了,而且你眼角的鱼尾纹也变深了。”
“可能是连续加班,没有睡好的缘故吧。”夏鹃搪塞道。
“听说黄主任感染了新冠病毒?这事是真的吗?”林熠问。
“是真的。”夏鹃点点头。
林熠听了,悲从中来,他关切地问道:“黄主任他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他已经住进了隔离ICU病房。林熠,我告诉你,这个新冠病毒真是可怕,杨思倩的妈妈不幸被传染,人突然就去世了。”
“杨思倩?谁是杨思倩?”林熠蹙起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妻子。
“就是我们呼吸科的护士,喜欢穿汉服拍照的那个,我在你面前提到过她。”
林熠想了一会,叫道:“哦,记起来了,你们科室最漂亮的女孩子,马上就要结婚的那个。”
“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心思结婚呀。”夏鹃说。
“唉,世事无常啊,她妈妈还没有看到女儿出嫁就去世了,真是可怜。”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林熠的心情十分低落。
“这个病毒的确凶险,而且它还捉摸不透,我们目前的治疗方法还是在一步一步的探索之中。”
“那你一定要做好防护,注意安全啊。”林熠担心地说。
“我知道,哦,时间到了,我该进病房了。”夏鹃说完,向林熠招招手。
“夏鹃,你等一等,”林熠急忙喊道,“我给你带了一些水果和零食,等一会我把它们放到宾馆的前台,你下班后,要记得拿到你的房间里去,还有,我们电视台采访的事情,你要记得向医院领导请示,有什么消息及时跟我联系。”
“嗯,好的。”夏鹃点点头,准备转身。
“夏鹃,我想亲亲你。”林熠突然说。
夏鹃先是一愣,然后,她笑眯眯地把自己的脸凑到玻璃上,踮起双脚,在林熠口罩的位置轻轻地吻了一下。
林熠的双眼顿时模糊,他哽咽地说道:“夏鹃,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要忘了,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全家要一起去云雾山看杜鹃花。”
林熠的话刺激了夏鹃的泪腺,夏鹃的眼泪顿时涌出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再见。”夏鹃说完,她挂断电话,一边挥手一边倒退。
“再见。”林熠边说边挥手,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林熠恋恋不舍地看着夏鹃转过身去,背影消失在第二道大门里。不知过了多久,林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进入隔离病房到底要通过几扇大门,但他知道每扇大门的背后是离新冠病毒越来越近、险象环生的战场。
回去的路上,林熠的车在宽阔的道路上急驶,夜幕下的武汉格外冷清,它仿佛是一座空城,这座曾经无比喧闹的大都市好像被施了魔咒一样,一切都在瞬间停止。林熠的眼睛盯着前方,脑海里回想着夏鹃的背影,那熟悉的背影在林熠的眼里显得那样单薄、那样孤寂,让人心生怜惜。
林熠开车驶上长江大桥,璀璨灯光下的长江大桥依然雄伟壮丽,处处显露出飞跨天堑的磅礴气势。江风袭来,呼呼作响,林熠关上车窗,打开音响,立刻,忧伤的歌声在车里回荡:“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别的滋味这样凄凉,这一刻忽然间我感觉好像一只迷途羔羊,我想要忍住眼泪,却不能忍不住悲伤,在不知不觉中泪已成行,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答应你离开我身旁,我说过我不会哭,我说过为你祝福,这时候我已经没有主张......”字字句句的歌词直戳林熠的心,他听着听着,早已泪流满面,林熠在心中责备自己不能代替妻子去冲锋陷阵,他甚至责备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读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