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平壤长公主府。
凤玖笙眼睛亮亮的,难掩心中的激动:“黄衣和紫衣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雪衣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笑道:“这里头倒是十分地有趣。原来黄衣和紫衣在路上遇到了镇南王世子的人,而且是世子瞒着镇南王和太子殿下偷偷派出来找平和公主殿下和两位小殿下的。本来呢,世子的人是想要将两位小殿下直接送到京城,面见皇上的,结果路上遇到了追杀他们的人。世子的人便拼尽全力掩护彩绸黛荷,彩绸黛荷这才带着小殿下逃了出来,正好撞上了黄衣紫衣带了平和公主殿下的信物去找他们。”
“不是传说镇南王世子已经卧床不起了么?”
雪衣已经打开了医药箱,露出了齐刷刷闪着寒光的一排银针,一面笑道:“世子让人告诉彩绸黛荷,将来不论去了哪里,能否找到平和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再回云南,也不要让镇南王知道他们的下落,等他脱了身,自会去找寻他们。玖笙,你说有趣不有趣?”
“果然有趣得很。”
凤玖笙一面说着,身子一面尽量往里缩,惊恐地看着雪衣手里的银针,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雪衣叹了一口气,凤玖笙是被银针扎怕了呢。
犹记得当时,三岁的凤玖笙还是小孩子一个,粉粉嫩嫩的雪团子模样,被老太监抱着,到昆仑山上找无缘公子拜师学艺。
无缘公子断然拒绝,只说凤玖笙没有练武的天分。
可老太监掏出了皇上的圣旨,说是假若无缘收下凤玖笙做徒弟,那么凤玖笙就交由无缘处置了。
江湖人都知道,无缘公子是个武痴,平生最大愿望就是能够培育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而逍遥子,正好会那种通过泡药浴和扎针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经脉的妖术。
可怜凤玖笙,三岁起,就整日被扔在木桶里泡药,****夜夜被银针扎透血脉,其中痛苦不堪而言。
“玖笙不要怕,你还不相信我么?你每回扎针我都会轻轻的。”
凤玖笙强忍住恐惧,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逍遥子师傅。”随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凤玖笙一行人并没有在襄阳耽搁多久,凤玖笙清醒过来的第三天,方云泽便过来请示回程了。自然又被平壤长公主一顿臭骂。
可皇上那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惹来更大的惩罚。
凤元琴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臭骂归臭骂,最后还是忍痛将凤玖笙给送上了路。
来的时候,凤玖笙一身男装,骑着马飒飒而来。回去的路上,凤玖笙自然不能够躺在马车里。世人都知道,平阳公主殿下最爱扮男装,最喜欢骑马,若是平白无故地躺在马车里,外头又不知道要传闻什么了。
因此,虽然身受重伤,可凤玖笙硬是咬着牙,与方云泽一道,快马加鞭,一路谈笑风生,回了京城。
“没用的东西!”
一方砚台冲着凤玖笙的额头飞了过去,凤玖笙微微地侧过头去,那方砚台便擦着凤玖笙的鬓角落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碎裂成了几瓣。
皇上却看也不看凤玖笙一眼,焦躁地走来走去,四周墙上,前皇后刘洛诗的面容正无言地笑着,仿若在讽刺皇上一般。
皇上心中更加恼怒,几步走到凤玖笙面前,扬起大手一巴掌拍在了凤玖笙的脸上,直把凤玖笙扇倒,恨恨地说道:“谁让你躲的!谁让你躲的!”
一面又踢到了一把椅子,吼道:“你跟你那个没用的娘亲一样,都是废物!当初朕要她好好地看护昊儿和琴儿,朕会保她一世繁华。可她倒好,竟然只顾着自己争宠,有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儿,还白白葬送了性命,害得真的昊儿和琴儿没了贴身照顾的人,只能往德妃那里凑!德妃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虽说也是刘家人,可心里只想着她自己的儿子!哪里肯照看朕的昊儿半分!”
凤玖笙的心中慢慢地集聚起怒火,却低着头,那双酷似前皇后刘洛诗的眼睛,几乎要将大理石地面给盯出个窟窿来。
“才几个人而已,你竟然让他们抢走了《九域志》!说!你觉得像是谁的人!是轩儿?阳儿?还是奕儿?”
凤玖笙微微叹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儿臣不知。”
“你不知?”皇上一把将凤玖笙提了起来,狭长的凤眼此时此刻就犹如毒蛇的那双三角眼,冷冷地盯着凤玖笙。
从小到大,凤玖笙最讨厌的便是凤眼狭长,每次被这样的人盯着,都犹如身处地狱,四周都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可无奈,身边的人却都长了一双凤眼。
凤玖笙的伤口早就已经崩裂了开来。重伤未愈,又染风寒,拖着虚弱的身子登上山顶,又被人一刀劈伤,深可见骨,还未养好伤,便一路颠簸回了京城,刚回来,各个宫的娘娘公主们都要去拜见过,好不容易回到明珠宫,看着已经快要腐烂的伤口,却不能够光明正大地请太医来。若是晚上能够好好地睡一觉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到这个书斋来,被皇上这般磋磨。
眼光瞥到凤玖笙左肩已经渗出了血水,皇上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却仍旧硬邦邦地说道:“墨子然那一本,你要尽快拿到手,这次可不能够再失手了。”
说罢,又缓了语气,说道:“你母后说你在公主府里没有人伺候,已经将你小时候照顾过你的春熙姑姑给了你。你几个哥哥也都各自送了你一个丫头。朕记得,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贴身的小丫头么?”
凤玖笙眼睛一亮,原来皇上还记得这些。她一小便被抱到了皇后宫中,被春熙姑姑照顾,起先身边也是有丫头的。
可是去昆仑山拜师学艺之后,再回到宫中来,那些丫头便都被分派给各处的主子了。她在宫中没有自己的宫殿,又不能够老赖在皇后那里,便这个姊妹那里住一晚,那个姊妹那里蹭一夜,美其名曰,联络姊妹间的感情。
好在皇上吩咐说让凤玖笙和凤元琴分住明珠宫。凤玖笙这才有了自己的居所。
可凤玖笙难道不知道明珠宫是凤元琴自己的宫殿吗?而且凤元琴虽然对她好,可身上天生的傲气,压迫得小小的凤玖笙宁愿住进昆仑山上那个让她痛苦不堪的药桶里去!
丫头原也是有的,后来都被凤玖笙给打发了,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再后来,凤元琴出嫁到襄阳,凤玖笙便将明珠宫的主殿给封了,只住了偏殿,凤元琴留下来的丫头仍旧让留着看管凤元琴的宅子,凤玖笙身边也只得那一个小丫头罢了。
“是,回父皇的话,儿臣身边是有一个叫做宁若的小丫头,前几年,母后还赐了一个叫做小安子的太监。”
“嗯。”皇上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不耐烦住在宫中,如今你也长大了,又要时常出去办事,那便住在公主府里吧。明珠宫仍旧封起来,留着你大姐姐回来省亲的时候住。朕记得你的生辰就在这几日?”
凤玖笙点点头,说道:“六月十四正是儿臣十五岁的生辰。”
皇上坐到大案后,不无感慨地说道:“十五岁,也已经长大了。你母后正是十五岁嫁给朕的呢。”
这里的母后,自然又是指前皇后刘洛诗了。
“你去吧,过几日,让皇后给你挑个吉日,便搬去公主府吧。”
出了小书斋,凤玖笙只觉得浑身轻松,趁着夜色掩护,强提真气,身形一展,便飞身上了书斋的屋顶。一个人静悄悄地趴在屋顶,等皇上走了,再过了一会儿,便飞身下来,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书斋。
凤玖笙也不点灯,按着以往对这书斋的了解,极其熟悉地摸到了那张大案后头,小手在扶手上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凸起,便轻轻地旋转起来。
屋子里响起了“咔嚓、咔嚓“的机关启动之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地清晰。
凤玖笙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见墙上一幅刘洛诗画像已经被顶了起来。快步走到那面墙,揭开画像,便见到一个小暗格。
三本《九域志》正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
凤玖笙拿起一本,快速地翻到最后一页,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枚红通通的印章,心里越跳越快,三本翻下来,凤玖笙的情绪已经出离愤怒了!
三本《九域志》全部被人给掉包了!
有这书斋钥匙的人只有三个,皇上,她,还有太子凤昊。
皇上虽然多疑,但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地掉包,除非他已经怀疑她和凤昊了。
那剩下的人,便只有一个了。
凤玖笙将暗格复原,闪身出了书斋,想要提起真气,却有气无力,嗓子里涌上一股子腥甜,忙强压了下去。抬头看看那被乌云笼罩住的月亮,大眼睛里慢慢地弥漫上了一层水汽。
两日后,正是黄道吉日,平阳公主凤玖笙正式搬出皇宫,成为凤岐国第一个未出嫁便有了自己正式府邸的公主。
自然是要宴请一番的。
群臣恭贺自不必说,凤玖笙是个惯会做人的,虽然心中极其不耐烦应酬那些官太太,但还是个个都给照顾到了。到了第三日,便说要请自己相熟的朋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