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怎么样了?”
瞥见陈尹若似乎还有继续发难的打算,他赶忙岔开了话题。
“哼。”
陈医生撇了撇嘴。
“当然跟你一样好得很咯,他跟猴子还打算开瓶茅台来庆祝来着。”
“这俩家伙,心也太大了点吧。”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
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后,他正打算起身,把陈尹若送回公寓。
一只柔软的小手把他拽了回去。
“别动。”
陈尹若有些生气,他总是这样,拼命想要逃避跟自己独处。
想到这里,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大了几分。
她伸出自己纤细的食指,使劲戳了戳他的右手。
“是什么时候开始没知觉的?”
“被你看出来了吗。”
萧队长笑了笑。
“大概是上午战斗过后吧...刚刚开完车,就不怎么听使唤了。”
“真是的...”
看着面前不断晃动着马尾,他的视线有些恍惚了。
多年后再相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又带着点腹黑。
自己呢?
大学时期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他还依稀能记起,那会儿的毛头小子,总喜欢坐在球场靠角的地方,就像现在坐在草垛上一样,怔怔地看着她。
就像余光中先生写的那样。
天上转着亮影
地上铺着流萤
她就这样面带笑地向他走来
“喂?喂?!”
眼前不断晃动着的小手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什么?”
萧献一愣。
“我说明天晚点会带着仪器去你那边帮你仔细检查一遍!”
“真是的,本来就是块木头,现在打仗都打成傻子了。”
“走了。”
陈尹若起身,带起了几根青草,随着微风一路摇晃着扑到了他的脸上。
还是熟悉的香味。
她刚走出几步,又转过脑袋,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不许偷跑!”
“你可是有前科的!”
他点了点头。
“嘻嘻。”
她会过身,风挽起了她的发丝,一如十年前那般。
月色与雪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可惜自己,哎。
他叹了口气,在草坪上躺了下来,下意识地准备朝衣兜的烟盒里伸手。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烟盒丢到了脑袋后面,扯过一根狗尾巴草叼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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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有点早。”
一禅大师嘬了一小口杯子里的茶水,举起来朝他晃了晃。
“你要吗。”
萧献点了点头。
老头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茶壶。
“要就自己倒。”
萧献笑了笑,挨着他坐了下来,取过一只茶杯来。
闻了闻茶水的味道,他果断地把茶杯放到一边。
这小老头嫣儿坏,骗他喝中药。
“你昨晚一夜没睡吧。”
一禅大师开口道。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彼此彼此,大师你不也熬夜了吗。”
小老头笑了起来。
“我想再多看几眼日出的样子。”
他抱着茶杯,静静地看着茶叶起起伏伏。
“你给小姑娘说了吗?”
萧献摇了摇头。
“我不想告诉她,她恐怕不会同意。”
“你真的这样想?”
“嗯。”
一禅大师把茶杯放下,抬头注视着从厚重的云层里面挤出的阳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以前的我...自认为对身边的人很了解,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选择了一个人在半夜里了偷偷地跑掉了。”
“不过现在回过头去想,如果真的跟他们说了实话,让他们理解我的想法,能跟我一起努力的话,我们现在的结局又会不会不一样呢...”
他伸出手,在萧献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我们都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所以,还是别让她到最后都抱着遗憾比较好。”
“你自己也是一样的。”
...
“我再想想吧。”
萧献也抬起头,双手撑在身后。
“所以呢,什么时候开始移植?”
“等几天吧。”
老头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刻满了文字的圆环。文字看上去很陌生,不是梵文,也不是常见的语言。
古铜色的圆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擦痕,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这是从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东西。”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似乎我们的祖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跟魇相遇了。”
“老实说,对于他们能够取得胜利这件事,我真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我们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到头来再遭遇他们的时候,甚至连这些老祖宗都比不过。”
萧献把玩着手里的铜环,露出疑惑的表情。
“先祖他们,当年是怎么做到跟魇抗衡的?”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太久远了,不光是资料难以考据,连这些退敌之法都失传了。我之前跟你说到的接种,就是先祖们曾经用过的方法。”
“不过具体怎么操作,终归只是流传下来了只言片语,至于其他并发症后遗症什么的,我连一点沾边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没关系。”
萧献摇了摇头。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大师,直接告诉我要怎么做吧。”
“还有这力量...”
老头笑了笑,将一直紧紧裹在身上的袈裟褪去。
“大师你这是?!”
萧献看着一禅大师的左半边身子,惊得站了起来。
摆在他眼前的景象,同之前在陈泰和身上看见的东西一模一样。
紫黑色的流质包裹住了老头的左手,不同的却是,一个同他手里的看上去是同款的铜环卡在了老头的肩膀上,铜环上的文字正闪烁着赤金色的流光,躁动不已的黑色流质就这样被卡在左臂根部,寸步不得前进。
“不必惊讶。”
他这样说着。
“反正老头子我已经没几天可以活了,为了安全起见,就在自己身上先试了试。”
一禅大师抬起头,瞳孔里透着隐约的光芒。
一个暗金色符文组成的圆圈,正围绕着他的瞳孔缓缓旋转着。
他伸出满是经文手掌,朝着自己另一只被紫黑色流质盘踞的臂膀拍了下去。
一道金光闪过。
黑紫色流质宛如沸腾一样疯狂涌动着,几秒钟后,竟然直接炸了开来,露出老头已经被腐蚀得发黑的骨头。
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一禅大师随意摆了摆手,眼里的金光也尽数散去。
“这差不多就是净化器。”
他指了指萧献手里的铜环,宛如一个垂垂老矣的恶魔,他红着眼,恨恨地低语道:
“它会帮你榨干寄生在体内的魇。”
旋即,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表情过于渗人,一禅大师又恢复了平日乐呵呵的样子,把袈裟拿过来穿好。
“回去吧。”
他伸出手,往萧献的手里塞了一个小木盒。
“这本来是我给孙子准备的,现在就交给你了。”
“五天之后,带着小姑娘一起来吧。”
多好的姑娘啊。
目送萧献离开后,他下意识地往怀里照片所在的位置看了看。
要是自家孙子还在这里的话,还能轮得到你?
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地想到。
?————修复的日记.15————?
2100年9月15日,南阳。
眼下的战局简直令人绝望。
我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是何方神圣,就在这些巨兽不要命一样对据点进行冲击的同时,还有源源不断地增援不断到来。
经过一致表决,我们决定在地底深处建造最后的庇护所用以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相比起无法实现的宇宙移民,用尚且成熟的冷冻睡眠或许可以将我们最后的希望延续下去。
我在医疗部队里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我读大学期间的前女友,我没敢跟她打招呼,但是我觉得她可能已经发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