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虑，兰若沉声问道：“他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边界处的十五座城池。”洛霖狂答，带了一丝轻嘲，“虽不是什么肥沃的地界，可一个公主就能买到十五座城池，这么好的事，谁人不乐意？”
兰若皱起眉，暗忖：玄樱上上下下共有八位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出嫁，三公主和五公主也早有婚约在身，五公主以下的公主皆还不满十岁……这么算来……
“四公主是……洛绯钰？”
洛霖狂点点头：“正是。”
在这宫中，洛霖狂与洛绯钰的关系算得上亲密。若说宫里还有一人让他洛霖狂感受到了亲情，也便就是这有着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妹妹。
可是，再尊贵的地位，再惊采绝艳的才华又能怎样？生在皇家，便就有着皇家的悲哀。在上位者的眼中，洛绯钰，远远不及那些子财务，那些子城池！呵，真可笑。
“王的意思……”
兰若凝眉。若是其他人，他也许也不会去插手管，但是……那是洛绯钰，那个，与曾经的自己，那般相像的人！那个，那么骄傲的人。
“朝上今日吵得很凶，陈远那走狗定是收了鹰野什么好处，处处维护鹰野……水丞相和我这边是竭力拒绝的……”洛霖狂脸上露出一点疲色，“但是，父皇的意思……好像是想要牺牲绯钰。”
“这样么？”兰若轻声呢喃，过长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窥不得他的表情，许久，那清润的声音才又蓦然响了起来，“霖狂，相信我，绯钰……决计不会有事。她会拥有……她想要的生活。”
洛霖狂弯唇笑了笑，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没有将兰若的话当真。当今玄樱王要是亲口下了令，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兰若微敛住眸，被发掩盖的眸中，闪着点点璀璨如星的银芒……
流云殿。
“公主，您说什么？王他竟真的同意了？”小圆不可置信地惊叫，瞪大的双眸隐隐有些泛红，半晌，喃喃道，“王怎能如此？怎能如此！难道我玄樱的公主还比不上那些子城池么？”
“小圆。”洛绯钰双手捧着茶杯，低垂的睫微颤，许久，才轻叹道，“宫中呆了这么久，怎的还这么不知轻重？”抬眸，唇边含了些笑意，“你……叫本宫走后，怎么放心得下你？”
“公……公主？”小圆一愣，随即快步上前，急得似是快要掉出泪来，“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主不要小圆了？公主，您是不是嫌弃小圆了？”
洛绯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缓步走到小圆身边，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顿了顿，无奈地开口，道：“小圆，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呵。若放在民间，这个年纪，也早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怎的还这般小孩子脾性？”
小圆微红了脸，低下头去，小声嘀咕：“什么啊，还不都是公主惯出来的么？”
洛绯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地屈指敲了敲小圆的额头。待见小圆终于缓过了些劲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鹰野是个什么地儿，想必你也是知晓的。那可是咱们玄樱多少年来的对头。墨曜那么个野心勃勃的主儿，你难不成真当他是诚心来娶我的么？呵，那鹰野的后宫，本宫保住自己都吃力的紧，你若跟来，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公主，小圆……小圆不怕！”小圆抹了一把眼睛，定定地看着洛绯钰，声音虽还是怯怯的，但那神情倒是坚定异常，“公主，您就让小圆跟着吧……小圆知道自己没用，在大事上不能帮到公主什么。但是到了那边，也能给公主做个贴心人。哪怕只是为公主端个茶，送个水，做个粗使的下等丫头，总归也是好的……”
“小圆，”洛绯钰轻笑着打断了小圆的话，将小圆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本宫……但是，你要知道，本宫与你是不同的。本宫是公主，是这玄樱王朝的四公主！本宫的命运，是自打出身就被规划好了的。这就是皇室女子的悲哀。”
“公主……”小圆低低地唤，带着哭腔，“那冯公子呢？你们不是……”
“小圆，此等话莫要再说了！要知道，本宫是没有选择的机会的，”洛绯钰身体微微僵直了一瞬，片刻，却又缓和了过来。伸手用帕子拭去小圆眼角的泪渍，声音带上了些许疲惫，“今儿个就算不是鹰野王，改明儿也会是别人。本宫与他……终不过是幻梦一场，做不得真的。”
“呜……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小圆努力地睁开眼，泪珠儿却“啪，啪”地往下掉，“公主这么好的主子，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洛绯钰见状，又是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圆，刚准备说什么，突然，一道清润的嗓音和着夜风传了进来。
“几日未见，兰某特意前来拜见公主。但怎的宫门还未进，就又要被小圆姑娘的泪水再给冲出去了？”
洛绯钰闻声，心下一愣，随即连忙抬头向外望去。逆着光，说话的那人面貌看不大清，但瞧着身形，却能勉强识得是个少年模样。
那人银眸灿如星子，唇边微含三分笑意。一头长发长至脚踝，隐隐泛着银芒。月华之下，那少年竟像是院中墨兰所幻化的仙人一般。洛绯钰和小圆都有着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兰若。”洛绯钰神色变了几变，似惊似喜，唇齿间溢出的名字仿若呢喃。但奇怪的是，只是看到这么个人，心中那自从得知要前去鹰野和亲时起，心中一直盘旋不去的忧思，突然就这么散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