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城巡检总局,狱房楼内大厅。
步东颜让贾许对严修三人进行了一番搜身,随后让值班武辅给三人安排了三处单独狱房。
按照曜国律法,那两名所谓雇佣的探郎中的一名,即使能合法持铳,且所持火铳经过登记,但保管不当依旧要进牢,按照因保管不当火铳所引发的情节严重性来看,得拘留五日,再加上有妨碍执法的情况,按结果来看还得可能再加上两日,持铳文牒可能也难保。
另一名探郎,则是只按妨碍执法,但考虑其有准备动用火铳的情况,应该要拘留十日,取消其探郎文牒与持铳文牒。
在目送三人依次入了牢门内后,步东颜转身离开,贾许与林白紧随其后。
昏暗的审讯房内。
王博阅看着对面面色平静的严维。
严维正坐于黑漆喷涂于表面的木制审讯椅上,他的双手被牢牢拷于椅前平放的木板上。
王博阅试图从严维那双眼睛中看出端倪。
一旁的李十一正不断的挥动手中的蘸水钢笔,笔尖在表格纸上快速书写着刚刚的审问出的信息。
“你确定,你们是在屋内,在吃晚食时遭受到的攻击吗?”王博阅再一次以严厉的口气询问道。
“我确定。”
严维依旧面不慌张的再次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
“只是在谈很正常的商业事务?”王博阅又一次提出这已提过第二遍的问题。
“是的。”严维回道。
李十一特在书写完最后的信息后,轻用手肘顶了两下王博阅放于桌上的手臂。
王博阅收回死盯着严维双眼的目光,他接过布鲁斯.亨特于桌面平移过来的一叠纸张。
这一叠纸张包括了严维、储兴、孙逸、赵超四人所口供而出的所有信息。
一旁的李十一在等待王博阅的验查结果时,在掏出自己的铜制怀表把玩的同时,还时不时看一眼严维。
王博阅仔细观看每张纸上所记载的一切,从事件发生地点、被害者姓名、性别与照片到口供与其他事项,偶尔还会不定时的抬起头来看看严维的脸色。
在查看每张表格中并发现遗漏信息后,王博阅将这叠纸张于桌面平移回李十一面前,然后轻用手肘回顶了一下李十一的臂膀。
李十一立刻收回怀表,坐姿也是立马端正起来。
王博阅凑至李十一耳边轻声道:“拿着文件,我们走。”
李十一点了点头拿起文件起身离开座位,王博阅也是起身看了眼严维后离开座位。
二人随后来至审讯房房门前,在轻敲了两次房门后,房门便被打开,接着二人一前一后依次的出了审讯房。
出了审讯房,王博阅询问了一下李十一刚刚结束询问的大致时间,随后牢记在心。
在吩咐狱卒将严维押回狱中后,王博阅便让李十一先回来时马车上等着,自己则是在审讯房外桌面上拿起一旁的蘸水钢笔,于文件纸袋上填上时间:二十二时十一分。
在将一叠纸张塞入文件纸袋内后,王博阅来至为文件室将其交给值班巡捕才离开。
回到棋牌社后,王博阅送别两名看守现场的巡捕。
随后,王博阅喊来自己巡逻队中所有人员,他让五名武辅在棋牌社的外围巡逻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接着又让四名巡捕好好搜索棋牌社内状况。
在所有人领命开始了工作后,王博阅将原放于门旁的提灯放置柜台上,然后再次来至棋牌社外房房门处,接着他将房门闭合。
按照严维等人的说法,他们受袭击时除了姚柒在门外守卫,孙逸在厨房端菜,其余人都在外房中。
严维蹲下身子观察起门上弹孔,门上弹孔一律只射在腰部往下位置,有几处弹孔甚至只到小腿位置。
在确认了门上所有的弹孔后,严维心中暗想:虽然有几个弹孔位置有些重叠,但依然能辨识出,一共是十七个弹孔,加上姚柒身上的,一共是十八发弹丸。
接着,严维站起身,他又来至房内与大门相对的墙壁处,在发现墙壁上的弹坑则是十八处后,严维看了眼那处靠近自己右边门的弹孔后,又来至放有剩菜的桌旁。
严维站于一旁并未坐下,而是将假想的严维、储兴,按照他们各自所说的位置放置于各自的座位上,接着他转身看向另一侧桌子。
赵超与镖师也于脑中出现,并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严维向后退至墙壁处,假想中原本僵着不动的的严维、储兴、赵超、镖师,他们于严维的想象中活了起来。
严维与储兴正在交谈,赵超与镖师则是坐于一旁分别看着严维与储兴。
这时,王博阅看向自己右边的门,门被推开,孙逸将菜端放于桌上,随后离开进入内房。
接着,赵超立马蹲下身子,镖师出于职责原因起身离开座位。
在镖师刚要来至储兴身旁的同时,严维蹲下了身子,一发发的锥形铳弹破门而入,大门弹孔处的木质细小碎块四溅。
接着,所有的铳弹停顿了下来,镖师也是停止动作,连大部分未落至地面的木质细小碎块也是。
王博阅走向两桌之间,在两桌之间的中间地前,他停下脚步。
接着,铳弹飞行速度顿时加快,镖师开始动作,木质细小碎块纷纷落地。
呆坐原位的储兴的手臂被镖师抓住,然后储兴被迅速扯离座位,储兴顺势趴至地面,铳弹群中一发边缘位置的铳弹,在瞬时间击中镖师腰部,贯穿而出。
随后,王博阅的一切假想消失,眼中一切恢复于现实中。
王博阅在脑中结束当时的场景还原,他回身走向那处多余的弹孔,他靠近看着那处弹坑,接着皱眉思索起那多余的弹丸出自何处。
王博阅于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口中轻声自语道:“他们肯定是说了慌,一定有人持有一把铳。”
王博阅接着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仔细观察起那处弹坑,弹坑的内陷深处偏为倾斜。
王博阅的右手轻摸起下巴胡渣,他想了想,他觉得这颗弹坑一定是由房内射入,他看着那弹坑内陷深处依照倾斜度调整位置,随后依照直线缓步后退。
接着,触碰到硬物后,严维停下后退脚步,他看了此时所在的位置,正是赵超所在的位置。
在确认了那处多余弹坑的来源后,严维却是心想:每处弹坑内陷深度的具体程度,目前却是不知情。
接着一本王博阅曾看过的小说中的一种方法浮现于脑中,他开始在房内寻找起来。
最后严维在柜台内找到一张纸,他将其卷成一根细条。
接着,王博阅拿着这细长纸条来至弹坑墙壁处,他将这细长纸条探入每处弹坑内陷处,他用蘸水钢笔于每个弹坑的内陷程度至这细长纸条的位置,画上一道,并记住弹坑。
在最后测量靠门处弹坑内陷处深度时,王博阅发现这处弹坑内陷处深程度相比较其他弹坑而言,要更深一些。
在确定了每处弹坑内陷处深度后,王博阅找来纸张于纸张上沿摆好的细长纸条画上一条直线,依照细长纸条上所画痕迹,照着画好。
最后给纸张上每处标记标注上弹坑序号,由一至十八。
王博阅将纸张放入内袋,随后又撕下三张纸张,分别撕成十八片,每片再标上了序号,一样是由一至十八。
拿着这十八张小纸片,王博阅来至弹坑墙壁处,他将这些序号纸片折成条状,按照记忆中的弹坑序号,他将每个纸条塞入每个弹坑内陷处,每个纸条都留出一小截方便拿出。
在做完这些后,王博阅又一次开始了思考:第十八号弹坑来于屋内,火铳呢?
接着,王博阅又摸了摸下巴,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拘泥于房内了。
王博阅心中暗道:我太过在意毘流会的二公子了,这让我只能将想法局限于房内,他娘的!那辆马车!
他立马来至柜台处,他拿起提灯将其下旋钮扭了几下,提灯内中光芒骤亮。
王博阅提着提灯将门打开,缓步走出房内后,他与恰巧路过正在巡逻的五名武辅打过招呼。
接着,严维来至道路上,借着提灯光芒,他于地面开始细细寻找。
王博阅边是快速扫过提灯光亮所照射的地面,边是在内心中想着:在附近,一定在附近,马的粪便残留一定在附近。
在寻觅好一段时间后,王博阅于不远处的一处巷内寻找到了马的残留粪便。
同时,皮埃尔.亨特于房内桌上发现一片铜盘,铜盘中心可有一个“洪”字,铜盘的边缘相当锋利。
狱房楼内,看守的狱卒已将所有大部分廊道灯熄灭,只保留足以看清廊道地面的灯。
漆黑的二楼狱房廊道内,严维坐于牢内床上,他脑中回忆起门上的每处弹孔,他发现这些弹孔的位置皆是腰部以及往下位置,而且所有弹孔的飞行道基本都处于两桌中间处。
暗杀者们并不想让他死,严维心中如此推断出这样一个结果。
为什么?严维于心中问道,如果一对死敌中的一方有机会重创另一方,为什么不去做?是害怕报复吗?
接着,严维推翻了这个想法。
洪东会与毘流会是真正的死敌,洪东会残党们没有所谓的害怕对方报复的可能性。
现在的洪东会虽然因为鸦片主导权争夺的失败而瓦解,但仍有部分死忠随着他们的会首隐于通明城中,他们现在就是一群隐匿于暗处的疯狗,他们会逮住任何能杀死毘流会重要成员的机会,从而重创毘流会。
接着,严维的脑中又想起姚柒,他不禁自心中发问:孙逸有没有告诉你我的讯息,姚柒,是你吗?是苦肉计吗?还是真的只是无辜遇害?
故意不致命的突袭,自己商议地点消息的泄露。
严维轻声呢喃道:“一场嫁祸,内部,一定是内部。”
严维于脑中开始冒出一个想法:毘流会中有这么一个人或一群人,他或者他们知道我的商议地与商议时间,以及具体的商议事务;他或者他们不会让孙逸起疑心;他或者他们有能力无视我在会中的声望,从而对我组织起一次突袭;他或者他们不想让我死,甚至都不想让我受到重伤。
一个词浮于严维心头,亲人。
接着,一个怎么都无法排除嫌疑的人名于严维脑中出现,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