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死了?滕凤挤进人堆问老康。
一个耍蛇的老头,大概是冻死的,老康唏嘘着望了望桥洞,他说,昨天夜里刮那么大的凤,我早知道他会冻死,怎么也把他拉到我家住一夜了,罪过,快过年了呀。
桥洞里有两个警察弓着身子走来走去,滕凤突然看见那只蛇篓被警察无意碰倒了,蛇篓朝桥洞口滚来,蛇,蛇,蛇,滕凤就是这时候发出了令人恐惧的惊叫,几乎是在蛇篓坠入河水的同一瞬间,耍蛇人的女儿滕凤摇摇晃晃地昏厥在人堆中间。
被冻死的耍蛇人滕文章躺在一辆板车上,在冬日的阳光下通过香椿树街,起初人们还能够清楚地看见死者紫青色的安详的面容,七嘴八舌地猜测他的年龄和身世,后来拾废纸的老康在死者的脸上盖了一块手帕,又用桥洞里的那床棉被铺到死者的尸下,人们对这样的运尸车立刻厌恶和恐惧起来,结队去上学的女孩子们更是掩着鼻子躲到别人家的门洞里去。
达生正在门口刷牙,他看见户籍警小马跟在那辆尸车后走过来,心中便升起一股挑衅的欲望,达生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走上去斜着眼睛问小马,谁死了?给谁做掉的?小马说,滚开,没你的事,达生用牙刷柄挑开手帕看了看死者的脸,是个老头,我以为是谁呢!达生有点失望地跟着尸车走了几步,突然对小马喊,喂,我认识这个死人,他是耍蛇的,不骗你,他来找过我。小马满含讥讽地瞟了达生一眼,你谁都认识,谁都来找过你,你他妈的真是个大人物,小马说着推了达生一把,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运尸车经过北门大桥时出了件怪事,小马突然看见一条蛇从车上钻出来,掉在地上盘成一圈,然后又舒展开身体朝桥下游,小马慌乱中抬脚去踩蛇,拉车的老工人叫起来,别踩它,那蛇有毒。小马的脚就放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从容地游向桥坡,嘀咕道,它往哪儿游?它想往哪儿游?
小马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他不知道那条蛇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从死人的破棉袄里还是从那床棉被里钻出来的?小马记得耍蛇人的蛇篓确确实实是掉在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