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生就按照小拐的建议开始了他的登攀,达生对他的同伴说,要是有人来找麻烦,就说我上去掏鸟窝的。叙德说,要是岗亭上的人朝你放一枪怎么办?达生愣了愣说,怎么会呢,你他妈的别来咒我。要是我真的中了子弹,你们把我抬到东门张大山家里,张大山用一把镊子就可以把子弹夹出来。叙德在一边笑着说,傻X,又是听化工厂老温吹牛吹的,真要吃了子弹,我们就要把你往火葬场抬了,叙德朝小拐眨了眨眼睛,小拐便嘻嘻地笑了,小拐说,还噜嗦什么?达生你上哟,我们在下面帮你望风。
达生很灵巧地翻上了墙头,爬到屋顶上,他拉住了那棵梧桐树的侧干,轻轻地蹬着瓦檐,骑坐到梧桐树丫上,这时他回头朝监狱的高墙望了一眼,距墙上铁丝网还有一截高度,下面的小拐喊,你再住上面爬,还要往上爬。达生有点犹豫,他试了试头顶上的树干,它的硬度似乎承受不住他的身体重量,达生坐在树上喘着粗气,他听见下面的叙德在说,你别坐在那儿呀,要上就再往上爬,要下就快点下来。达生喘着气说,上,我当然要爬上去,他无法忍受叙德声音里轻视和嘲弄的成分,达生忽然直起身子果断地抓住了那根至关重要的树干。
应该说达生对叙德的恶作剧猝不及防,达生听见树下响起人声模拟的枪响,砰地一声尖厉而清脆的枪响,他在高空中吓了一跳,当他意识到那不过是叙德嘴里发出的声音,双手已经无可挽回地离开了树干。
达生从梧桐树上坠落时看见的是一片白光,那是由草篮街的碎石路、水泥高墙以及午后阳光交织起来的一片白光。
达生看着他悬在空中的那条腿,那条腿上了石膏和夹板固定在床架上,医生说一点都不能动,动了骨头就可能长歪,要重新去医院接骨。医生曾经板着脸提醒他,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比蹲监狱的滋味好不了多少。
屋里的闹钟嘀嘀嗒嗒地响着,夏季的最后时光也将这样嘀嘀嗒嗒地流失,一只黄狸猫伏在窗台上抓挠它自己的皮毛,厨房里突然响起锅盖落地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膝凤的怨艾,撞到鬼了,连只锅盖也在跟我作怪。那是滕凤在炉子上熬猪骨汤,食骨补骨,这也是香椿树街居民沿用多年的滋补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