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不容我在大燮宫吗?蕙妃说。
我不知道。苍天不容我在皇上身边吗?蕙妃又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小宫女桂儿被捆在布袋里扔进御河,按照蕙妃的意思,宫人们在布袋里还塞进了彭王后的那些贿物。管理御闸的官役打开闸门,那只装人的布袋便顺流冲出宫墙,最后它将漂浮在京城外面的燮水河中。这是大燮宫处置死罪宫人最普通的方法,名曰"漂送"。
当天夜里适逢伶人们进宫唱戏,在东花园的戏台前我看见这场活剧的制造者彭氏。彭氏坐在皇甫夫人的旁边,以一柄桃花纨扇掩住半边脸颊。她似乎若无其事。倒是菡妃堇妃对桂儿之死动了恻隐之心。菡妃先是问我蕙妃怎么不来听戏,我说她病着无心听戏。然后我听见菡妃转向堇妃悄悄耳语,当事人无事,可惜了桂儿的一条性命。
彭王后的烟霞堂距离清修堂百步之遥,但我很少涉足,偶尔在烟霞堂度过一夜对我来说是宫廷礼仪的需要,我不能忍受彭氏的舌口音,以及她喜怒无常的脾性。有时我从彭氏的花鬓金钗后依稀看见彭国巨兽虎口的阴影,心中便生出无限的含羞忍垢之感,我曾对燕郎感慨道,堂堂君王竟效仿娼妓卖笑求荣,可谓荒唐可悲之至。及之后来,我和燕郎习惯于以彭国指代烟霞堂,每次去烟霞堂时我就对燕郎说,起驾去彭国缴纳贡品吧。可恶的彭国女子不满于我的逢场作戏,据安插在烟霞堂的眼线宫人密告,彭王后经常在宫人面前诋毁燮国朝政,嘲讽我的无能,咒骂鹂鸣阁的蕙妃。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不曾预料彭氏会给彭王昭勉书写密信,那个信使在京城外的官道上被拦截,交出了那封插着三根雁翎的火急密信。信中满纸皆是牢骚怨言,彭氏把她的处境描述得楚楚可怜,受尽欺凌。最后彭氏异想天开地要求她的父亲急遣一支精兵开进燮宫,以此确保她在燮宫的地位。
我怒火满腔,在密令斩杀信使之后将彭氏召至清修堂,宫监当着彭氏的面又将信的内容诵读一遍,我厌恶地观察她的表情,起初她有点慌乱,继之便是那种轻侮傲慢的微笑,嘴里仍然含着一只红色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