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前两个星期，甜甜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噩梦初露端倪，是在周三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新二答应了以后周三的体育课都陪她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但是那个周三，她等了很久，只看见新二和张小奥蹲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说着些什么。
妈妈说，新二和她不一样，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句有些伤人的话回响在甜甜的脑海中，刺痛了她的耳膜。所以，新二也是觉得她的衣服不漂亮，她没有动画片的光碟，才去跟别人玩的吗？
她朝远方瞪了一眼，就躲到篮球架后面了，一个人画圈圈了。
回到班里，新二还不容易揪住了甜甜的小辫子，皱着眉问：“高甜甜，你刚才去哪里了？”
甜甜自顾自地生着气，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跟新二玩了。可是她鼓着嘴生闷气的时候过于专注，以至于数学课开始，忽略了夹着教辅材料进教室的吴老师阴沉的表情。
其实刚上小学的时候，甜甜很高兴她的班主任是一个高挑女老师，尽管吴老师不那么温柔，尽管她总是表扬詹佳娜和冯宝宝。
但是，越是临近期末，随堂小测验越多，吴老师对班里同学的态度就越是两极分化：好的更好，差的更差。
甜甜越来越怕吴老师。
等到甜甜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吴老师已经沉着脸，从开始叫同学站起来回答黑板上的问题。答对的坐下，答错的就站着。
每站起一个人，吴老师的眉头就紧一分，最后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甜甜暗自庆幸她还没被吴老师盯上。
不幸的是，连着两个人卡在了最后的一道算术题上，更不幸的是，最后一个被吴老师点到的人是甜甜，她一紧张，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吴老师验货完毕，停顿了一下，严肃地对班里的同学说：“你们看，现在站着的这十位同学，就是咱们班的差生！他们在月考的时候会给咱们班拉很多的分。”
“一个人多扣一分，那全班就要多扣三十七分！”
吴老师在讲台上面强调着班级平均分的重要性，将话说的越来越可怕，直接扯到了班级的荣誉。
其实甜甜挺不理解吴老师耗费半节课把他们拣出来的理由。就算她花费一天的时间把自己捡出来，不会就是不会。
她能感受到，优等生和中等生用鄙视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要么就是在谴责他们给自己的班集体抹黑，要么，就是出于七岁的她想不到的理由了。
几个乖巧的女孩，低着头站在位置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号啕大哭。
甜甜本没有觉得多难受，但是吴老师很会抓自己的要害，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站着的这是个人，晚上让你们家长给我打电话。”
一个女生摇摇晃晃、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我家长，出、出差了，我在爷爷奶奶家住……”
“不要说谎！”
高甜甜心里刚刚燃起的一丢丢希望被吴老师的话尽数浇灭，“我大学的时候是学心理学的，你们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穿。”
高甜甜原本也想用那个女生的借口，然后晚上偷偷到外公的房间，让他给吴老师打电话，结果听吴老师这么一说，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差生，但是如果让妈妈知道自己是班里的差生，她一定会又气愤又伤心。
下课后，新二沉默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高甜甜，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呀？”
“什么啊……”甜甜趴在了桌子上，尽力减少说话的字数，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让别人听出来自己的哭腔。
“我晚上给你们家打电话，求你妈妈不要批评你好不好？”
甜甜没吱声，觉得新二心里指不定多嫌弃自己。
新二是全班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学生，而她以为自己可爱到天下无敌，实际上，她买不起《名侦探柯南》，最贵的衣服是褪了色的橙色背带裤，最最简单的数学口算错题连篇。
放学的时候，甜甜一看来接她的人是外公，扑倒外公怀里就开始掉眼泪。她一直这样，在别人面前笑嘻嘻，在外公面前不坚强。
外公不知道她碰上了什么事，只能从深绿色的布袋里掏出草莓牛奶，将温热的瓶身贴在她脸上。
外公出门前为她热好的草莓牛奶，被他用热毛巾捂着一路带到校门口，不发烫也不发冷，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上帝总算为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妈妈今天不在家。有外公在，吴老师果然没有把话说得很重，再加上外公打太极一般的说话功力，一则通话结束得很快。
甜甜是个心里盛不住事的孩子，今天算是倒霉到了极点，就一股脑把新二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外公听着听着，眉毛耷拉下来，好像很为她难过。
“可是，甜甜，这样做好吗？”
甜甜抬起头。
“因为，你们不可能永远不说话的。你们是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玩的朋友呀。”
“我跟他不是朋友。”
“他不是邀请你去过他家吃饭吗？他有邀请过你们班别的同学吗？”
“这倒是没有，”甜甜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入了外公的套儿，“可是我跟他不一样，我没有《名侦探柯南》，也没有很多玩具可以跟他分享。”
外公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是吗？因为这个啊。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外公不还是照样跟你玩吗？”
甜甜说：“外公，我还不傻，知道你们之间的区别。”
“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一下呢？”
甜甜沉默着，外公已经离开沙发，笑嘻嘻地打开了电视机。八点档的电视剧，将欢笑声填满了狭小的客厅。
甜甜做完作业后，心力憔悴，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又跟打仗似的赶到学校，进教室的一刹那，想起昨天吴老师让大家补交秋游的车费。
十五块钱，十五块钱，刚刚外公一定有十五块钱，可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想起来呢？
小组长收完钱，跟吴老师汇报了情况，吴老师抬头看了一眼甜甜。
完了。
果然，继昨天之后，她又要站着上课了。
“高甜甜，怎么又是你？数学题数学题做不出来，十五块钱你也不带，你还来这上什么学？我看你的脑子里面，一半是水，一半是面，摇一摇就成浆糊了是吧？”
有同学低声笑了出来，甜甜虽然听不懂吴老师的这个比方，但是她明白，自己正在被全班同学嘲笑。
“好了，就因为你，又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你就先站着吧。要是有同学愿意把钱借给你。你再坐下。”
可是，老师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谁还敢借她钱呢？
全班最漂亮的冯宝宝歪着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面无表情，好像还在责怪她耽误了早自习的时间。
全班学习最好的女生詹佳娜还厚道一些，她回头看了看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同情，但是她摸了摸口袋，什么也没说。
或许她是没有带多余的钱，或许她是迫于吴老师和同学们的压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谁敢主动借给她钱呢？
甜甜宁愿时间就这样地老天荒地流逝下去，她没有钱交车费，教室里的人也不出声，彼此这样僵持着。
“给你。”
偌大的教室里响起新二的声音，新二大大方方地将两张纸币放到她的桌子上。不怕老师，也不怕旁人的目光。
新二平常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因他多才多艺，家境优渥，偶尔做些出格的事，吴老师虽不满，却又不得不顺着他。
甜甜终于明白大家都不敢借她钱的原因。
这件事，不是看谁愿意借给她钱，而是看愿意借给她钱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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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新二那个叫工藤新一的老爸到底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小时候，和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同桌之间的冷战往往会以失败告终。他们莫名吵架，又莫名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