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十二是个暗卫。
暗卫有不同的处所,有跑腿的,有杀人的,还有就是像他这样负责打探消息的。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藏在人家宅子里听听墙角,不过他自觉很满意,不用打打杀杀,没什么危险,还有同事来按时倒班,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到了年岁还可以请辞出宫,这样安逸的度过一生,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已经很知足了。
“亥十二,自今日起你就去跟派这个事卷吧。”若林公公是暗探一处的总管,也是当今圣上的心腹,亥十二这一辈的暗卫皆是由他一手培养,虽为残缺之人,但是营里无人敢对他不恭。
“是,若林师傅。”亥十二躬身双手接过密封的特制卷轴,上面印着暗卫营独有的竹叶标记。
“这个苏御医三日前去给瑶妃娘娘请了平安脉,据闻,是她宫里的大宫女亲自送回宫的。”若林自小便被送进宫,与当今青帝一同长大,许是经历那事儿的时候年纪小,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阳刚的痕迹,皮肤反倒光滑细腻,让很多娘娘妒羡。
亥十二正捏着卷轴神游,若是直接问公公有何驻颜之法,再卖给那些娘娘的话……算了,感觉被公公爆捶的风险比较大。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笼络御医是后宫常有的手段。”若林公公顿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拈在一起搓了搓,脸上的神情颇有玩味,“只是苏御医出宫不久,昨日瑶妃那边便在御花园里意外失足小产了。”
“此事属下略有耳闻,说是不小心招惹了养在楠舒居的一群毒蜂,受到惊吓所致。”
“十二啊,若是如此简单,自不必让你去查了。”若林公公揉了揉眉心,脸上略带些疲倦的神色,“圣上很重视这一胎,这是自登基两年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楠舒居的黎妃是淮楠国前来和亲的公主,此事的来龙去脉还尚未有清楚的证据,不可轻断。瑶妃宫里随从侍女的证词都录在事卷里了,你回去后自己看看吧。”
亥十二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答道,“属下告退。”
“去吧。”若林公公挥了挥手,捡起了手边另一个卷轴,“戌九可在?”
“属下在。”从亥十二身后走进来了下一个暗卫,亥十二敏捷的躬身后退至处所之外,而所内的人声一点也穿透不出来了。
一刻钟后,亥十二已经来到了苏御医的家宅门前,此时他正在寻觅一个绝佳的藏身地点,这个大夫家里种的多是长势较低的药草,哎,看来只能暂时躲在房檐下面了。
“萝萝姑娘慢走,小蝶,你去送送。”突然鼻尖袭来一股药香,亥十二转头看去,原来是三个姑娘正从长廊走来。正在说着话的女子衣着最讲究,应该就是那苏御医的独女了。跟在她后面的应该是侍女,那与她同行的这位姑娘大约就是萝萝了。
“谢过苏小姐,不必麻烦小蝶姑娘了,我已识得出府的路。”萝萝拢住挂在手臂上的针线篮子,行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告退礼。
苏小姐见此也没有执意要送,细细叮嘱一番,三人便在长廊分别了。
亥十二在屋檐上一边瞧一边拿着炭笔记录,不过他自觉这个部分应当用处不大,还是要等苏御医从宫里当值回来才能寻到些有用处的东西。但是本职本分嘛,还是要做的。
日落树梢,苏御医才从宫中回来,小厮见他面色深沉也不敢多话,只堪堪跟在后面。
“爹,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晴起身为父亲递上打好的湿手巾,脸上透露着藏不住的担心。
“无事的,等久了吧,晴晴先吃。”苏御医勉强打起精神应对爱女的问话,但是这副疲惫的样子又怎么能逃过女儿家的细心呢。
“那爹爹先用饭吧,先喝碗热汤暖一暖。”苏晴眼神指使侍女小厮们退下,亲手为苏御医盛汤,“娘亲去的早,若是爹爹有事烦心也可和女儿说一说,憋在心里伤身的,爹是大夫,肯定比我清楚。”
苏御医听着慰心的话,手上还有热汤暖着,一张口却百味陈杂,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苏晴的发顶,“哎,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没关系,等过段时间我便带你回乡,我也想你娘了,回去之后再为你找个心仪的夫君,我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事情了。”
“爹爹!”苏晴又担忧又羞怕,“不论去哪,我都陪着你一起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相拥在一起父女二人却没看见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闪了闪,看来可能大概也许,他们是撑不到回乡的时候了。
“果然与这位苏御医有关呢。”亥十二挠了挠下巴,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唰唰的记录起来,现在看来只差落在实处的证据了,略加思索之后,他便渐渐隐入了廊下的阴影之中。
“诶?”苏晴揉揉眼睛,刚才好像看见一团什么黑色的东西闪过去了。
“怎么了?可是眼睛不舒服?”苏御医见女儿惊异的神色,也跟着视线向窗外看去。
“没什么,可能是今天针线活做多了,我早点歇息就好了。”苏晴轻轻晃了下头,应该是眼花了吧,“爹你饿了吧,这个菜里我放了药材,既美味又滋补,要不要猜猜看呀?”
“哈哈,好,这你可难不倒我。”
屋里传来父女两人的欢笑声,外面的侍女小厮则是松了口气,寂静的院子里,只有草木叶子随着风轻轻摇摆,仿佛谁也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