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明湖畔十分热闹,空地中央搭起来一座一丈高的台,十丈长,六丈宽。台上多用金红装配,显得十分喜庆,
台下已经摆上了一些座位,靠前的位置皆是舒适宽敞的大椅,两张椅子中间一只四角檀木小桌,上面放好了新鲜的瓜果和点心,顶上一只只遮阳伞盖,迎着湖面的微风轻轻浮动。
每个座位后面都已有一名青褂小仆备着了,待会支系旁脉的老爷和少爷们,会在这个区域落座。
再往后是的区域没有小桌遮阳伞盖,是给一些位置较高的下人准备的。有些是来瞧瞧热闹,也有些是专管下人的“衙门”,抱着捡漏的念头来守株待兔。
往后则是一座五层楼塔【明心楼】,平时并无实际用处,只是给府中老爷游乐观景所建。
四水中【明湖】占地最大,风景也颇为雅致,最适泛舟游湖,饮酒作诗。
所以【明心楼】五层建筑样式,皆是以明亮通透、事宜赏景为主。像“选秀”这种热闹的活动,就可以作为府中掌握权势的老爷们的观礼之处。
靠近【明心楼】的地方,已经不见任何低级仆役,全是身着紫色长褂的仆从,进的楼内更是连紫衣仆从都无,全是丁级以上的仆役了。
一楼留给仆役准备吃食,等待楼上老爷们的召唤;二楼留给府中客卿、长老;三楼是族老和他们子嗣所处楼层;四楼是主脉一系长辈和晚辈;五楼则是司寇道昭一人所处,家主常年在其他诸侯国,并不会参加这次选秀,所以今日空置。
在七少爷轿子出了梧桐苑之时,已有紫褂仆役一路跑到了【明心楼】提前交代。
此时台下大多座位上已有人落座,明心楼内各路老爷也都差不多到了,其实若单单是挑几个下人停用,老爷们也不耐得亲自前来,只不过府上的“选秀”办的十分有趣,更像一场宴乐和曲园杂艺。
如善舞女子,定要单独舞一曲,或是与他人一同舞。善搏男子,亦要在台上展示技击之能。最后去到哪个院子,跟上台表演有极大关系。
最好的去处从五楼依次往下,最差的情况就是做个普通仆役从黑褂开始混起了,不过随着司寇家越来越鼎盛,很多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通常在【明心楼】内都被挑走了,落到楼外旁系挑选的时候都不多,
若是同一层有两位老爷都看上了同一个下人,那就更是喜闻乐见的趣事了。
两位老爷可选‘文斗’和‘武斗’抢人,胜者挑走。所以每次选秀之时,也是各个院子之间暗暗较劲之时。
老爷、少爷们这种争斗只要不害性命,死一些下人倒也无人说些什么,只要在司寇家没有穿上紫褂,和牲畜差别也不大,当然,吃穿用度还是要好了许多。
七少爷的轿子走出梧桐苑的范围后,又有八名护卫跟了上来。府内所有的“院子”,丁级仆役未经召唤不可入内,在别院住下。所有护卫,不论级别,三百丈内不可出现,只许在外围拱卫,除非哪位老爷亲信之人,才可在院中或者别院住下。
作为主脉的少爷,司寇雪的护卫水平相当之高,这八护卫有一名和褚管家同样是甲级,名为潘崇。
早年经营一间镖局,逐渐破败后无法生存,投到了司寇府上,据说是九窍境高手,另外还有三名乙级护卫和四名丁级护卫。
除此之外司寇雪还有专属一百二十人的卫队,而统领之人就是潘崇。他为人正直又细致,护卫司寇雪许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朱瑾见到潘崇以后,稍稍见礼,然后对着轿子说了一声。
一众人默默行进,路上之人皆是往明湖而去,见到七少爷的轿子之后,都会停在一旁,或垂首或注视,待轿子先行。
府中规矩森严,冲撞主脉少爷的车驾行仗,会受到的十分严重惩罚。
多年前有一代家主的亲哥哥的独子,也是府中少爷,只不过是旁脉。和主脉少爷在路上因为车马先行后行的问题起了争执,旁脉少爷的父亲在族中颇受信任,所以掌权不小,认为刁难一个不受宠的主脉少爷并无大碍。
那一代的主脉少爷也无多言,让护卫拔刀砍杀了旁脉少爷随行的所有人,独留他一人吓得坐在车中不敢寸动。
旁脉少爷告到父亲处,以为此事怎么都会让主脉少爷受到责罚,没料想父亲直接去跪在主脉少爷院子前,求饶恕自己教子无方。
长辈给晚辈下跪,晚辈连院门都没有出,只是说了一句“不计较了”。旁系的老爷才敢离去,回去以后就把自己儿子的腿打断了,躺在床上三个多月没下床。
说是旁脉支系,其实只不过主家的奴仆而已,只不过是有血脉亲缘的奴仆罢了。
所以只要是主脉少爷,哪怕再废物,再继承无望,只要在府中一日,没有族中流放诛杀,那仍是任何人都不可轻慢的。
明心楼一层再次进行了洒扫,在门口处重新摆上一条长长的地毯。这时正巧一群人簇拥着主脉三少爷司寇云琥、六少爷司寇云璜到了塔前,看到此情景,司寇云琥笑着说:“定是老七快要到了”
今日司寇云琥一身黑底金纹窄袖短衫,配青黑锦绸长裤,足下一双翘头厚底靴,瞧着甚是精神。
身旁是六少爷司寇云璜,身着白衫长袍,银丝走缝,金缕雕纹。头上一顶文人顶冠,唇红齿白,瞧着甚是平和亲切。
六少爷是三少爷的同母兄弟,平常喜爱文章文学,多是与三两有人在府中研究学问,或是登山泛湖,平日也不甚在族中出入。
司寇云璜听到哥哥说话了以后,唤来了身边的管家,让人去四楼看看,是否洁净。然后对哥哥道:“既然七弟快要到了,哥哥与我一同等待片刻,我兄弟三人一同登楼可好?”
本来司寇云琥已经准备往里间走了,闻听又停了下来,笑着道:“六弟你啊,就是与人和善,整日舞文弄墨,操持礼仪规矩,迂腐不堪”
司寇云璜亦是面带笑容,道:“我与七弟来往甚少,久不相见,今日见面该是要好好叙叙”
身旁的旁系少爷和几个三少爷府上的客卿,纷纷抚掌言
“司寇家少爷兄友弟恭,当兴啊!”
“三少爷六少爷,当时我等兄弟表率”
司寇云琥拍拍手,道:“使得,等等老七便是”
一行人便在明心楼前停住,后续到来进塔的人一见主脉少爷在门口,也不好越过直接进入,便也一同等着。
不久,便见到一顶轿子行来,附近仆人一看轿子是梧桐苑的,即刻都底下了头。一袭红衣束出盈盈一握腰肢的朱瑾,撩开门帘,一身绿裙显出玲珑身段的绿萝下轿等待。
青褂小仆手脚麻利的,把抱在怀中的羊毛软毯与明心楼这边准备好的软毯接上,然后低头退在了一旁。
一只系着火焰铃铛的脚踩在了地摊上,司寇家七少爷,赤足,穿着一身赤红长袍,下轿了。
随行的护卫和低级仆役此时就要离开明心楼附近,在塔后等待主子。朱瑾绿萝和统领潘崇,将随之司寇雪登楼,褚管家会在一楼盯着些自家少爷的点心和吃食。
司寇雪不忙不慢的走到明心楼前,一如平常,无论是见过或是没见过他的人,此刻都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当然,能直接把视线投在七少爷身上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之人。
司寇云琥朗声道:“老七,快随我跟六弟上楼,等你半天啦”
司寇雪走到他二人身前,略一点头,道:“三哥久等”然后对六少爷司寇云璜道“六哥许久不见”
司寇云琥招呼道:“边走边说”说罢带着领头先往里行去,司寇雪和司寇云璜也随后而行。
六少爷说道:“前些日子一只在忙碌开府之事,没有去探望七弟还请勿怪”
司寇雪心神宁静,道“劳烦六哥挂念,已不碍事了”
六少爷稍稍落了司寇雪半个身位,继续道:“按理说,我已无资格来这次选秀挑人,但是哥哥操办,不让我过问。我...我实在没办法”
“六哥不喜争执,我知晓的。”司寇雪一路踩着软毯上楼。“今次过来,也只是出门活动活动,六哥宽心。”
随行的客卿和其他族老,都在二楼三楼纷纷行礼后停下了,只剩三个兄弟和随行数人上楼。
虽是一层比一层窄,但四楼也已十分宽阔,虽然大姐二哥多半是不会到场,但是四楼仍是摆上了六个舒适大椅,还有一个不能完全称为椅子的“小塌”。
三少爷司寇云琥随行五人,一名身材极其妖娆性感的紫衣女子,一名青衣劲装飒爽女子,一名蓄须折扇中年男子,两名身材雄壮护卫。其中青衣劲装女子和另外两个护卫的武器,已经在一楼存下
六少爷司寇云璜随行一人,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女子,素雅淡丽,端庄秀美。
三人落座后,朱瑾去一旁煮茶。
虽是厨艺普通,但朱瑾煮茶之艺,在她那年“秀人”之中技压群雄。近些年在挑剔的七少爷的培养下,又是精进不少,府中人言朱瑾煮茶,乃一大美事。
三少爷虽是二十五岁了,但仍未婚配,二十七的二少爷也未婚配。道理其实很简单,在还没定下生死之前,不愿让自己有更多软肋,也不想连累更多血亲。
“终比”落出前三,若没有子嗣,许是能在死前哀求换来亲人活命,若是有了子嗣,必是妻妾、后代全部诛杀,毫不容情,所以司寇家主脉婚娶都很晚。
三少爷隔着六少爷向斜躺在“小塌”上的司寇雪问道:“老七啊,你看我带来这两女子,价值几纹呐?”
绿萝此时正跪坐在小塌前,给司寇雪仔细的剥葡萄,去蒂剥皮后喂到司寇雪嘴边。待司寇雪咽下葡萄,再把葡萄籽吐在绿萝手心了以后,开口慢悠悠的说道:“紫衣女子七十九,青衣女子八十一。”
青衣女子脸上一喜,紫衣女子却是一楞,平日却是她在三少爷这更得宠爱,也自认姿色胜过青衣女子。当是幽怨的问道:“七少爷,可否与妾身仔细说说?”
司寇雪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吃葡萄,并不搭理。
紫衣女子跪在三少爷身边,两只手轻轻摇着司寇云琥的臂膀,波澜壮阔的胸襟摩擦,三少爷抓了一把,然后大笑道:“老七说你七十九,那你定是七十九,你有狗屁资格向他问话。”
然后转向这边道:“三哥也好奇,你快跟我说道说道。今日你与六弟同时看上的‘秀人’,让你先一次可好?”
六少爷仔细的看着朱瑾煮茶,这会发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笑着道:“哥哥何要拉上弟弟,自行许些好处,看七弟看上否”
三少爷摆摆手:“那怎么成,我府上能有甚让老七看的中的,也就你能让老七高看一眼”
司寇云璜笑言:“所以哥哥就拉我垫背,好不地道!”
司寇雪又看了一眼紫衣女子和青衣女子,道:“青衣脸蛋二十七、身段二十六、神韵二十八,紫衣脸蛋二十六、身段二十九、神韵二十四”
司寇云琥啧啧有声,奇道:“我以为她身段能有三十纹以上呢”
司寇雪眼睛看向楼下“胸部丰腴但有下坠之趋,腰肢线条略淡,二十九纹,已是相当值钱”张嘴又吃下一粒晶莹葡萄后,道“日日傅粉,依赖愈来愈盛,下次见脸蛋该是更不值钱了”
紫衣女子脸色渐渐不好,嘴巴一翘,欲张口争辩道:“妾...”
“啪”
一声清亮的巴掌
司寇云琥压住眉头,面色阴沉的道:“许你开口了么?不知礼数的贱婢,滚下楼去。”
紫衣女子一巴掌被甩倒在弟,美貌的脸颊顿时浮起清晰的巴掌印,也不敢捂着脸,极其委屈的撑地站了起来,向三少爷、六少爷和司寇雪依次行礼以后下楼去了。
司寇云璜看到三少爷犹自带气,好笑的劝到:“哥哥不必生气,今日若有你喜爱的貌美女子挑出便是,明日便送到你府上去”
“哈哈哈哈哈”司寇云琥略带不悦的表情瞬间被愉悦取代
挑眉对六少爷道:“还是弟弟懂我,那可是要多几人才好”
“这可还要征求七弟意见,我一人可说不得准”司寇云璜接过淡雅女子,从朱瑾处取过的茶水道。
“三哥自便,今日亦不是我主场”司寇雪轻轻后仰,绿萝便不再继续剥葡萄,在一旁净手后,贴着扶手坐在了软塌上,调整姿势后,然后轻轻扶着司寇雪的肩膀,使他把头枕在自己胸口。
“今日三哥可是不能和我抢的”一个清脆又带着欢快的声音,从三楼楼梯处传到四楼。
司寇家主脉四小姐司寇云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