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礼年轻时五官端正,国字脸,看起来硬气中立。现在上了年纪,皱纹多些,随着年资堆积,眼里的晦暗和精明能看透旁人。就好比说,他活了多半辈子,半只脚踏入土里的人,见过多的大风大浪。
顾孝寅,“父亲。”
老人状似无意点头,“来了。”
煮茶烹茶,拄着藤拐,顾扬礼浑浊的眼盯着茶水。
欧姆笑笑,“老先生新得的好茶。”
顾孝寅脱了外套搭在木椅上,挽起袖子,欧姆要帮他挪凳子被他拦住。拉起裤腿直接蹲在茶盘前,好在他个子高,用木勺挖了适量绿茶拨入泥壶中。
顾扬礼靠着椅背,刺目的日光晃在沟壑布满的脸上。
他居高临下的道,“最近鲜少听你给家里打电话。”
“一时玩过头。”顾孝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淡笑,“林赛在临省建了跑马场,新开业的阶段,来了不少好马种。”
“喔?”老爷子难得兴起正眼瞧他,“内蒙圈养的马种。”
“嗯,早些年特意买下来的好苗子。”
顾扬礼年轻时肆意极致,骑马跑马,甚至特意为了这项爱好在山里盘了地皮改成马场。中年患了风湿病,倒是许久没听见跑马场的事。
顾孝寅赶在他动作前给他茶碗续茶,顾扬礼不是五十六十。他年过七十五,过些日子生日宴一办,将将满七十六高龄。头发稀少花白,人倒是精神烁立,动作起来难免喘息憋气。
顾孝寅,“林赛倒是想着您,六年前养着的英国纯血马一直给您留着。”
顾扬礼似笑非笑和欧姆讲,“林小这孩子有心,自小皮的像猴一样,做事做人方面通透得很。”
欧姆内敛的立在他身后。
“孝寅。”
他神情略微严肃,“今年四十,若不想和叶小姐在一起,尽早提出来。家里适龄的孩子很多,尽管你不想结婚,也不要拖着叶小姐。据我所知,叶小姐今年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顾孝寅荒唐的笑笑,“无非是不想结婚。换个年龄更小的孩子拍拖,耽误她们的青春不说,还头疼得很。”
他是长子,和父亲的相处模式不过是一问一答。
顾扬礼不开口,顾孝寅就安静的抿着白开水。
欧姆含笑,“二先生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咱们小少爷可能都在初中上学了。”
顾孝昆独子顾登,也是顾扬礼唯一的孙子。
顾扬礼盯着他的情绪,“你妈妈她...”
他有心说到半截停止,因为他问的就不是关心的事。
顾孝寅当然明白,眼眸深邃,“很好。”
“好。”
顾扬礼示意的和欧姆对视。
后者拉开书桌拿出一叠文件,叠放在顾孝寅面前,首页标题很大:劳务合同。
签的人是:钟湛
顾孝寅敛眉,“您的意思。”
“双赫早年与云尚不相上下。前两天钟小公子约我单独见面,要将手上的股份卖掉,入驻云尚。我回来想了很久,与其让双赫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不如让钟小公子亲自来结束。”
顾扬礼拄着拐起身,笑意不明确。你觉得他看开和双赫的恩怨情仇,可合同条款堪称趁人之危。你觉得他狭隘短见,可是他肯出手帮钟家。
顾孝寅想不通,也只能静心听着。
顾扬礼双手扶着拐头,“钟湛处处受限,云尚容得下他。而我就是人老了,钱财带不走,与其恶名原昭不如因此博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