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协商离婚那天是在姥姥家,那天也下着雨,很大的雨。雷声就在屋顶响起,好像随时都会把这个屋子劈开。
姥姥、姥爷、妈妈、爸爸、舅舅、两位姑姑、小小的她和即将要成为她继父的男人。
闪电映出每个人狰狞的面孔,爸爸说:“我妈不让我要她,带着个孩子不好找老婆!”妈妈说:“照你这意思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就好嫁了!”爸爸又说:“你还不好嫁呢?这不是都找好下家了!”
他们在争吵着,她安静的看着。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记住了,每一个人当时狰狞的样子。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长大了,即使他们对她再好,她都不能相信了。今时今日的一切在她的心里筑成了一面墙,这面墙不许任何人走近她,也绝不许她迈出一步。
吵架并没有吵出结果,最后大人们选择把这个问题丢给她,她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决定,关系到她未来的决定:“我要跟姥姥。”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决定一件事情。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当别的小孩还趴在妈妈怀里撒娇要好吃的,趴在爸爸怀里要骑大马的时候,她的父母都不要她了。
从她出生就是姥姥在养的,她的选择也可谓是意料之中,所以事情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她给了妈妈,由姥姥抚养,爸爸每个月给100元的抚养费。
九几年的时候,100元还算是钱吧。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上了小学后开销也就大了,抚养费却从来没有涨过。
她和爸爸并不亲近,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坐了牢,她没什么关于爸爸的记忆。
相反的,与这个继父的关系要比亲生父亲好得多。她叫继父为叔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叫着,后来叫得习惯了也就改不了了。
这个叔叔以前是个军人,退伍以后被分配到了一个机械厂。
认识妈妈的时候他已经离婚很多年了,没有孩子。和妈妈在一起后也没有再要孩子,一直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
六月中旬就是中考了,刘冰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可是就算学习不好也可以上初中的不是吗,不是有九年义务教育吗。
这是最后的几天了,可以看见从昊旸的日子,以后他们就不会在一个中学了,她自己学习什么样她心里清楚。女生将男生定为目标,奋发图强好好学习的故事只会发生在小说里,可她太懒了。
今天她心情不错,交了作业回身习惯性的找他的身影。
却看见他趴在窗台上望着操场。
这样看着他的侧脸,感觉他好像有些忧郁。
他不高兴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也沉了下来,她见不得他不开心,可又不懂得上前去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谁都没权利去触碰。
他只站了一会,响起上课铃声的时候就回了座位,坐在她前面开始学习。
她却像个笨蛋,一直开心不起来,没有听老师在讲什么,就趴在桌上发呆。
思维真的是个很跳跃的东西,她想起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
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她有些早熟,别人还在要玩具的时候,她却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每当她不说话,身为同桌的他,总是会发现,然后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逗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小学二年级,她很自闭,不说话,没朋友。
那时因为妈妈和继父的家靠学校近些,妈妈就把她从姥姥家接到自己的家里住。
小学的时候都会让家在一个方向的同学们组成一个队伍,一般都由一个家最远的同学拿着黄色的小旗子领路,其他人跟在后面。住在她妈妈家前面的小男孩是他们这一队的路队长,就是拿旗子的人。
“刘冰,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蔡尧又在没话找话。
她并不接茬,继续走路。昨天他踢了她好几脚她可没忘。
“问你话呢!大霞、二霞都说了,你爸爸坐过牢吧,是囚犯。”他拿旗子的木棍打了两下她的胳膊,“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她想起妈妈的话:“谁打你你就打回来,别每天回来哭!谁欺负你你就揍,揍坏了妈去替你蹲监狱。”
直到很多年以后刘冰才知道,这句话好像每一个孩子被欺负了的东北家长都会这样说,而且后来有了些法律知识的她也知道,法律是不允许替别人坐牢的。
但这时候的她可不知道那些。想起妈妈的话,也就有了勇气。
刘冰心想——要是他再挑衅就揍他好了,打一架,看他以后还欺负她。
“你说话!”她正想着呢,他又飞来两脚。
“我说你_妈!”
她扑上去抢走那个老是打在她胳膊和腿上的撑旗子的小木棍,在蔡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人在打架的时候,都要喊大声点给自己壮胆吧。她能感觉到自己喉咙发紧,说出的话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可这样好像就有了勇气。
蔡尧站稳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向不吭声的小绵羊忽然间有了反抗,火力还真的不小。
“你敢打我!”回过神来的蔡尧很生气,个小丫头片子,敢还手了!手里拎着一个放作业的手提袋,抡起来就朝着刘冰的脑袋打。
刘冰本来踢了他一脚后就没再动作站在那里,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蔡尧袋子里的铁制文具盒打在胳膊上,当时就麻得有些抬不起来。
但是根本顾不上疼,看他还要打第二下的时候,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袋子就不撒手。
她抓着袋子不放,蔡尧很懊恼,另一只手去扯她头发。本来没想拿旗子当武器的,可谁让头发在人家手里呢。刘冰就拿旗子狠狠得打他的手,他被打疼了,头发也放了,袋子也松了。
她把袋子扔得老远,文具盒从袋子里掉出来。
她还没喘匀了气,蔡尧拎起文具盒上的红绳又奔着她的头打过来。
刘冰用手挡了一下,再去抢,可是文具盒太难抓,脸上还是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