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昭昭,清风萧萧。
白衣女子站在一面蓝色水镜前,定定地看着幕中长平侯府全家四百五十七条生命消逝,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跌入混沌中。
我是谁?
我在哪里?
属于我的故事已经落幕了吗?
……
蓦的,空白的纸上染上几滴水墨,脑海中那根尘封已久的琴弦,突然发出铿锵沙音,磨牙似的,酸不成调,却把我从无尽虚无中唤醒。
“呼……”
再有意识时,林墨正趴在草席上,全身酸痛无力,整个人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风不断地倒灌进来,她微微收紧衣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缩小了许多。
“咦,刚才我还站在一面镜子前,怎么变小了,不对,刚刚是做梦吗?怎的如此真实。”梦里发生的一切就如同被人一笔一划刻在脑袋里,记忆犹新,看来自己真是魔怔了。
林墨虚晃地站起身,打量着周围,她吃惊地捂住嘴巴,怎么到处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哥”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屋外的对话唤回她的思绪。
“三弟,外面什么情况?”一个黄脸大汉立刻把来人迎进。
唤作牛三的人搓了搓僵硬的手,接过老大递来的热酒,一碗灌下,面色才缓和了些。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二娘给刘家送去消息,怎么没反应啊?”黄面大汉急声道。
“哎呀,咱们抓错人啦!”
老大闻声,脸唰一下惨白。
牛三连忙张大嘴安慰道:“大哥莫急,这次真走运,抓了比那刘家闺女更金贵的主儿,要是拿了赏票,咱们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老大听此,才舒了一口气,随即嘿嘿笑道:“那那个娃娃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他边说边帮牛三脱下了被雪水浸湿的毛领。
偏房的林墨仔细听着,内心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这些场景都在梦里出现过,唯一不一样的是自己现在醒着,而在梦里头则昏迷不醒。
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墨盘腿坐下,她需要理理,梦里的林墨已经长成了黄花大闺女模样,而现在自己才顶多就是个九岁的娃娃,想起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她就头痛欲裂。
一眨眼,她竟又出现在那面蓝色水镜前,以九岁娃娃的身体,镜中却浮现出十八岁的样子,长大的她哭的惨兮兮的。
小林墨莫名对她不喜,生气的砸碎了那面蓝色水镜。
碎片化作一束光射入她的眼中:“要为重活的高兴,不为死去的羁绊,很好。”
林墨一惊,再眨眼已经回到现实为了消化这些奇幻的事,她整整恍惚了好久,满脑子就是这场南柯一梦揭露的秘辛。
回神时,兀自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冷漠气质。
外面声音蓦然大了些:“我今早一上街就看到了告示,长平侯出一千两悬赏!”牛三比了个手势。
“一千两!”一个尖脸女人冲了进来,似乎因为太过兴奋,表情扭曲极了。
林墨坐了下来,摒弃了门外的喧嚣,全神贯注的等着,要是有人留意一下,定会从她的姿态和表情中看到一种紧张而坚定的期待,她坐在那儿正等待着什么事或哪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墨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白白的东西掉在了草席上。
借着稀疏的光线,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阴暗而狭小的房间,除了空空如也的佛龛外,就只有藏在角落里的蛛丝和破了个大口的屋顶。
到底有没有人来救自己?
按下心中猜忌,她从草席上拾起那东西一瞧,原来是个纸团。
林墨皱起眉,若是来救人的为何又要故弄玄虚,有些狐疑地摊开纸团,却见那纸上描着自己的小像。
“这是什么意思?”林墨不禁脱口而出。又四处张望,除了呼呼的风声外,杳无人影。
正疑惑时,背后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一瞬间,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别叫,我是来救你的。”那人微微松开手。
林墨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看过来,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眉眼间俊冷非凡,让人见之难忘。
“你是……九皇子?”林墨目光幽幽地盯着那少年。
他正是当朝皇帝第九子——慕容睿,很小就被养在贵妃姑姑的永宁殿里,据说他性格孤僻乖戾,宫里的人都怕极了这尊阎王,梦中前世,便是他救了自己,却没想到还有这茬。
“嗯?原来你认识我。”以往但凡知道他的小姑娘,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娇羞的作妖,这么冷静的倒还是头一次见,据说林五小姐是个胆小的木头哭包,可为何眼前此女胆识过人,心中的好奇更甚了几分。
“远远见过。”林墨不觉有异,这会儿,她更关心外面发生的情况,“九表哥,外面出了什么事,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慕容睿冷冷一笑:“我们一出城门就遭到了伏击,我与你哥哥们被打散,本要来此避避风头,没想到,竟让我找到了你。”
“那又是为何你不赶快与我汇合,却藏在暗处吓人?”
“感觉不对。”
慕容睿俊眉一挑,漆黑的眸子盯住眼前粉雕玉琢却又瘦弱的女孩:“传闻侯府有一小女,性子木讷懦弱,可据我刚才观察,你在知道自己被抓时竟丝毫不慌乱,比起男子,也不遑……”
林墨手心微颤,打断道:“传闻九皇子殿下是个看谁不爽就打谁的大魔王,但今日一见我才知道,九皇子明明是个翩翩公子哥,所以谣言不可信,您说对不对?”
慕容睿一声轻哼:“伶牙俐齿。”
林墨不敢再看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它似乎有魔力般,自己的任何心思都暴露无垠。
“不过,也不知你怕不怕这个。”慕容睿似笑非笑,忽地一把拎起林墨往屋顶的洞口冲,一眨眼,他竟“飞”到了屋顶上。
冷风刮过耳后,林墨心头跳动不止,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不等她喘息片刻,慕容睿又运起轻功跑路。
“啊!”林墨一激灵,立马圈住慕容睿的腰,生怕自己掉下去。
乌发掠过浮云,草木扶风摇曳,林墨紧闭着双眼,却也感受到天地的静谧,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她从小体弱,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惊险刺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