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鸣雌亭侯的话题一直持续到了函谷关。
汲黯读过贾谊的《过秦论》,他首先想起了其中“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的文字,司马安则想到了孟尝君。
“表兄,你这么一说,我更佩服孟尝君了。”他说。“函谷关这么雄伟,易守难攻,孟尝君带兵不也打进来了吗?”
“你怎么不说他凭着鸡鸣狗盗就从这里逃出去了?”马文静看着他笑了起来。
“白马都非马,城门关和开还有什么区别?开也是关,关也是开,如此看来,从这里通过又有何难?”说完汲黯便叫停了车,上了马。“我要去望气台看看。”
“我也要去。”马文静急得跺脚,可是在这里就没有在家那么随便了。
“就一个土山,你去看什么?你以为还真能看到紫气东来?”司马安抱着膀子冷笑道。“只怕是人家登高一看,是西方来了异人了。”
“宝友哥,你到我去好吗?”马文静央求道。
正在争讲,汲黯打马回来了。后面跟着一匹快马。
“你们快走,都尉大人要见我们。”
司马安张大了嘴。
都尉是郭解的故人。
“郭大侠,里面请!”都尉声若洪钟,是个大胡子,人生得高大魁梧,像座黑铁塔。
“张都尉,客气了!”郭解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
张都尉换了便装,说话也随便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相遇,自然都是喜出望外。
“今日幸而我巡城,不然这次也就错过了。”他又在心里感谢了上天,几年前的经历又浮现了出来。
张都尉原本是轵县县尉,在任期间就和郭解交好,合作非常愉快。但这关系似乎还不是互相利用这么简单。轵县的大小事,到了张都尉这里,他办着办着,一遇到困难,就会把郭解请来,而郭解人只要到了,这事就没有办不了办不好那一说了。
“郭大侠当年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张都尉总结道。“我张某人能有今天,第一个该感谢的人就是郭大侠。”
郭解不喝酒,吃得也少,眼睛也不乱看,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所有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什么是行侠?就是看谁不顺眼就杀了他吗?”出来后,马文静小声问汲黯。
“教训教训他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呢?”汲黯反问道。
“可是,要是那个人就是不听你的话,还嫌你多管闲事,要杀了你呢?”马文静又问道。
“我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我也不相信一个人会不讲道理到该杀的地步。人命关天,又有国法,岂能你说杀就杀?”
“被杀的人必有可恨之处。”司马安问道。“不然好好的,人家杀他干什么?”
“司马安,你要这样说,那你下次见到这样的人直接杀了试试。”马文静看到汲黯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就有点气不过。
“你——”司马安瞪了她一眼。“你说,我跟他们是一路人吗?”
“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人吗?”汲黯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车上的人,又指了下前面走着的郭解他们。“我就很羡慕他们。以后我见了看不过的人,我一定会上前跟他理论,哪怕要和他动手。”
“你要是打不过他们怎么办,汲黯?”马文静揪起了心。“你说。”
“不是还有我们吗?”司马安吐了下舌头。
“就凭你?到时候就怕你早就跑得没个影了。”马文静直了直身子,转向了汲黯。“汲黯,到时候我帮你!他要是胆敢对你不客气,我就拔剑砍了他的狗头!”
“我又不是说我自己,不还有李兄杨兄他们吗?”司马安小声嘟囔了几句。
“汲黯,你箭术好,要是他逃跑了,你就射死他!射死他!”马文静拉住了汲黯的手。“出了什么事,我给你顶着!你不要怕!”
“我当然不会怕。”汲黯咬住了嘴唇。
他回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黑窟里,没有怕;看到一只大老鼠顺着墙根跑,也没有吓得跳起来;抓到一条鱼又给它开膛破腹,也没有怕;跌破了膝盖,流出了血,连哭都没哭。
“那就好。”马文静看着他的眼睛,笑弯了眼睛。
“但是我不会让你替我挨打的。”汲黯拿起了弓。“我自己就行。”
“哎,马大侠,”司马安拉了拉马文静的衣袖。“我表兄不需要您保护,万一我遇到什么事,你可一定过来救我啊。放心,不是白救的。”
“你先说要怎么谢我。合适了,我才答应。说吧。”马文静一抱膀子。
“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那,你给我下去。”
“下去?”司马安站起了身。“停车!我要下去!”
马文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要骑马!”司马安探头往前看了看。“我的马呢?”
车辚辚地响着。出了函谷关,郭解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灌夫紧跟在后面,他起先拉着的马也交给了杨耀武,杨耀武索性就把两匹马散放了,使出了在家里放羊牧马的招式,自己高兴了,就从这匹跳到另一匹上,三匹马来回倒换着骑。
“我帮你把它叫过来。”马文静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唿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杨耀武这时正骑在司马安的马上,三匹马就像约定好了一样一起调头就跑,后面的明月儿赶紧叫住了马。
“这马是怎么回事?跑得好好的,突然往回跑干什么?”贾夫人以为前面出现了什么状况。
就在这当口,宝友的马车也跟上来了。
“杨兄,把我的马给我。”司马安从车上站了起来,挓挲着手。
杨耀武催马上前,和马车一错的工夫,就把司马安拉到了马上,然后自己跳上了另一匹。
汲黯心里痒痒,人刚想站起来,马文静悄悄伸了手,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