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用泥土墙围起来的独立的院子说:“就是那里。”
胖婶此时已经不肯走了,她告诉刘毅接下来的路只能他自己走了,最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也只能看天意了。
临走前胖婶还劝了刘毅一番让他别去了,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还让他尽量早点离开这里,万一他也发生像自己这样悲催的改变,那个时候就是想走也都晚了。
刘毅也没答应。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特殊到不会有事,只是觉得来都来了,就算不进里面看看,好歹也在外面瞅一瞅留个念想吧。
再者那个神秘人大费周章的让自己来这里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那个什么魔都的专家没进去不也没事吗。
刘毅走到院子门口,刚一进门就感觉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向里面看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毅冲着里面喊了句:“有人吗?”
过了一会才从平房里慢吞吞的的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满身酒气的——外国人。
这老头身材偏瘦,个子有个一米八左右,但体重可能只有一百二十斤,看上去病怏怏的。他的胡子花白但呈齿轮型很有特色,额头上三道皱纹怼到了一起又有点可喜。
要说这个人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他的左手从肩膀开始到手指指尖都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紧绷的布条,这些白色的布条将他整只左手手臂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是一丝皮肤都没露出来。
要不是胖婶说了这个人没有受到特殊影响,他可能还以为这是个某位年轻小伙变异了。
居然是个外国人,刘毅心想着。在这个地界遇到外国人是他没想到的,但一联想到这地方之前美国的公司来这里开过小学也就释然了。说不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人也说不准。
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外国人要在这里待上十年,他和神秘人短信上说的十年前在时间上吻合了,那么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刘毅现在是一头雾水,他感觉自己正处在某个阴谋的漩涡之中,但是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无法摆脱出来。
他仔细的回忆着自己学会的为数不多的英文,好不容易想起了一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发音,一时间硬憋了个“Hello”出来。
“聊天一百,带路两百。”
刘毅还没说话,这外国老头竟然先说话了。他的汉语十分流利,顺畅的让刘毅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刘毅看到对方汉语这么好也就松了口气。他掏出三百块钱交给老头。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老头居然是用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接过去。
刘毅心里觉得奇怪,既然这只手好好的,那为什么要用绷带缠着呢?
“没想到你汉语这么好。”刘毅道。
外国老头笑了笑:“别看我是个德国人,但我好歹也在中国待了这么些年了。我的汉语那是杠杠的。”
原来是个德国人。他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美国人,但一想到也没规定德国人不能在美国公司上班也没多想。但这样一个外国人在偏僻的地方愿意待上十年之久,肯定有他的隐情。只是这个隐情他现在不知道而已。
刘毅不敢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的问着:“确实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村子有这么好吗,能让你在这里待上十年,还专职当上了海神小学的向导。”
外国老头摇了摇头:“不怎么好,这里的酒也没我家乡的好喝。”
刘毅觉得有戏,接着问:“那这破地方有什么吸引你的,这个村子连个像样的娘们都没有,你不寂寞吗?”
外国老头笑着:“怎么不寂寞,寂寞惨了。不过我也很快就不寂寞了,因为我等的人就要来了。”
刘毅疑惑的问:“等人?”
“嗯。我在等一个无悲无喜,无根无蒂,无生无灭,无过去无未来但又能改写世界命运的——女人”
刘毅听着就想笑,还改写世界命运,玄幻小说看多了。
刘毅调侃了句:“你这比找一个有车有房有屁股有胸有钱有颜的还难啊。”
外国老头压根就没听进去他的话,他似乎自己在想着什么事情走神了。
刘毅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算了,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年龄大了要求就别太高,现在三无少女都那么难得,你倒好,你要找一个八无女人。人家出家都只要六根清净,你比人家还多两。也难怪到现在你都只能一个人住,每天也只能借酒消愁。”
外国老头愣了愣,微笑着说:“那你以后找个啥样的呢?”
刘毅坏笑了声,他竖起一根手指:“小生不才,也没那么多要求。这辈子追求一个“无”就够了。”
“哦?哪个无”
刘毅眼睛里露出狡黠:“胸大无脑。”
老头听后哈哈的笑了起来,他骂着说刘毅没追求。刘毅反而说自己这才是有追求。六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漂亮的别人估计也看不上他,以后随便找个老婆,就是喂也给她喂胖喽,他不信喂到一两百斤还能不大。
老头笑得合不拢嘴,他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也别逗我开心了。走吧,拿人钱财替人解忧。你既然想去海神小学,那我带你去便是了。”
刘毅道:“我就在外面蹭蹭,哦不,我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去。都已经失踪了那么多人了,我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
外国老头回头咧嘴一笑:“好巧,我也是。”
刘毅跟着老头一起走,期间他也问了老头姓什么。老头说他姓马加特,可以叫他老马。
“马爷爷,你以前是不是军人出生啊?”刘毅问。
军人的特殊气质是无法掩盖的,就算退役多年,也能从他们的言行举止间很容易就看出来。
马加特听了后身形明显一愣,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沧桑感。
刘毅从老头瞳孔中深处还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和一点无法言语的孤独。可是不知道为何,这种难以名状的孤独竟然让他产生了点点共鸣。
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有孤单的感觉也会有迷茫的时候,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觉得自己挺幸福的。虽然他的朋友不多,但他在家里有父母,在外面有小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感同身受般真实。这份感觉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确确实实来自他骨子里的共鸣。就像瀑布的水自上往下流一样,就像太阳会一直从东边升起,你考试会不及格一样无法改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离现在也有个三十余年了吧,”马加特感概道,随即他又变得无比自豪起来,“那时候我可是军中的王牌,二十岁就成了队伍里尖刀中的刀尖,扑克牌里的大王。就算放到整个世界上那也是我们那一辈的前三甲。”
刘毅看了看这老头现在这一身酒气的颓废样,也没搭理他,就当是他喝了酒后吹牛了。还世界前三甲,我看你现在上炕都费劲。
马加特说完用手挡了挡嘴,生怕别人听到一样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偷偷告诉你,我最辉煌的时候可是世界第一的傀儡师。”
刘毅不知道傀儡师是什么,但他知道世界第一是啥,他没好气的说:“少来。你要是世界第一的啥子傀儡师,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嘿,你还不信,”老头道,“别人都只是操纵傀儡,那都没意思。我从来都是把人当傀儡使唤。你是不知道,操纵一个人的一生比操纵傀儡有意思多了。”
老头见刘毅还不信,也不多辩论:“算了,你还太小。给你说你也不懂,你也是未曾见过我的巅峰,不知道我有多强,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不过,你爸妈……”
“我爸妈什么?”刘毅听到这里不解的问。
马加特咳嗽了声,他顿了两秒继续说:“你父母那一辈一定知道我的名号。”
“切~吹牛。”
刘毅刚一说完,马加特就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刘毅正前方,缓缓的说了句:“到了。”
刘毅向前望去,由泥泞和杂草组成的小径一路笔直的向前延伸了一百米,小路的尽头便是海神小学。
这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建筑的外面没有胖婶所说的什么翠绿色罩子,有的只是数不清道不明的茂密的青苔和植物枝蔓。这些藤条枝蔓如同无数条绿色巨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将整个楼房团团包住,远远的看去就像一件绿色的新衣。
这栋楼里没有一丝光亮,走廊、过道、窗台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即使相隔一百米远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一种异样的违和感。
不知何时起,渐渐起风了。微风拂过道路两旁的歪脖子树,繁密的枝芽像是被挠了痒痒样全都颤动起来,发出了阵阵“沙沙”声。这声音仿佛能迷人心魂一样,刘毅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他越看这所小学越不对劲,这小学给他一种既诡异又熟悉的感觉。似乎他十年前真的来过这里一样,那里面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回去看看吧,这回别再弄丢了。”马加特在刘毅身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刘毅正想转过身问他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自己被别人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倾去。
在他前倾的一瞬间只感觉自己所处的空间都像水中波纹一样一时间波光粼粼起来,再下一秒他就像是突然坠入了水中一样变得无法呼吸,也无法呼喊。
而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传来了马加特深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像是被逐渐屏蔽了一样愈来愈小。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刘毅……”
刘毅刚想挣扎,可是这种溺水的感觉只存在了一刹那就消失了。空间中的那波纹荡漾的波动也不见了,就连周围拂过的风也停了,树枝也不摆动了,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正常起来。
刘毅猛地回头想要骂这老头,可是回过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后说话的那个老头竟然凭空消失了。他的身后此时什么都没有。
刘毅有点懵,他伸手向刚才自己进来时出现波动的地方碰了碰,然而这次什么都没发生。他又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连一点异样都没有。
“什么情况?中邪了?”刘毅喃喃道。
他从没有给那个外国老头说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难道他一开始就认识自己?他不是说的自己在等一个女人吗,不像是在说谎啊。难道他在骗自己?
刘毅又回想到了老头最后说的那句话“回去看看吧,这回别再弄丢了。”
这是什么意思?刘毅将目光放到不远处那座略显幽暗的小学。“别再弄丢了”和那个给自己发短信的神秘人说的是一个意思吗?还是说这老头本来就是那个发短信的人?自己丢的又是什么?
刘毅咽了口口水,他在心里暗骂几句。他本来只想在外面看一眼的,结果硬生生被卷了进来。他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局里,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在这里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作用,说不定他只是探路的炮灰而已。
刘毅默默的看向眼前的这座废弃的孤楼,他现在都怀疑那些在这里失踪的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个毫不知情稀里糊涂的倒霉蛋。
他深吸了口气,心一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