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和子梦进来的时候,殿中正聊得火热,当然这聊的主角便是今日被迫盛装出席的裴思了,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笑容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审视,能在这殿中有一席之地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大族的主母和小姐,不过想来裴思绝对不是她们想要的媳妇人选,子攸坐在王后身侧下首处听着各方言论寒暄,正要神游之际,不知怎的倒成了议论的中心。
“各位夫人若是有好的人选,也要帮本宫留意留意啊,攸歌确实是不小了。”
“殿下聪慧美貌、伶俐乖巧,怕是找不到配的上的啊。”
“......”
......
随后便是各种夸奖子攸的话,子攸听着那些话着实是惭愧不已,也不知道那些人说的心虚不心虚,倒也说了些京都之内享有盛名的公子,但那些人便是相较于曾被王上剔除名单的容平也是差了很多,子攸接受着来自四方目光的审视,在王后身旁落落大方的回答,作为王朝中最受宠爱的公主,她自然也是不少世家眼中的儿媳人选,但其中利弊之数难以分说,真正的世族是不会选一个公主作为下一任主母的。
过了些时候,前往思莲宫探望静妃的云珂来到殿中,细微的咳嗽声引起了王后的注意,子攸和裴思也借口照看云珂离开了大殿,便是身后那些人再怎么议论是是非非,她们倒也听不到了,自然也就无需去注意。
“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用不用叫太医过来瞧瞧。”裴思递给云珂一杯温水之后说道。
“我没事,就是有些风寒之症,咳咳咳......”
“姐姐,我还是叫桃枝去宣太医吧。”子攸也担忧的说道。
“无妨的,茗零身上带的有,咳咳咳,就是不知道这丫头跑哪了。”
“子攸,你看着点她,我出去找找茗零。”
“好。”
裴思出去之后,云珂还是止不住的咳嗽,脸颊上浮现出了病态的潮红,子攸倒来热水给她,有了稍许的缓解。
“姐姐,要不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吧,一会的宫宴和母后说一下你别去了。”
“我都嫁给二公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叫我姐姐。”
“姐姐和二王兄......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情愿的,是被迫的。”
正在说话间,裴思带着茗零过来了,服下药之后安好如初,有宫人前来通报说各位夫人和娘娘已经移步朝月殿,她们若是无事便可以直接过去了。
此时的朝月殿男席之中气息凝重,各方的重要人物皆已落座,子晟和子昭去栖凤宫拜会过王后娘娘之后便也直接过来,半堂之中,座无虚席,除了等待齐国王子臣息和使者的千画的位置上此时依旧是空缺的,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两位公子一道去了霍定安老将军处行礼问安,面上一片和谐,至于心中那便猜不透了。
子桓和子睿两人的位置刚好被安排在了亭柱的旁边,深红的帷帐挡住了那份灯火通明,子桓自顾自的一个人喝着酒,看着侧前方同人虚与委蛇的白夜,或者应该说是谈笑风中,眼中流露出的伤感和讽刺被虚晃的灯光尽数掩盖,右手边的子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不明所以,不禁想到了子梦大婚那日的子桓的反应,一时之间心惊不已,有泪珠落在眼角,滴入酒杯,这口酒着实苦涩,却让这俊秀的少年平白多了几分风流。
子桓回头望去,冲着子睿浅浅的笑了,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冰瓷酒杯,看在眼中似乎稍有不慎便会摔碎,子睿也同样的拿起酒杯,同子桓隔空相碰,不过子睿的动作完完全全是君子的仪态,同子桓的那份肆意和风流不尽相同。
都说如今的子桓不像早已故去的子康公子,反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子昭,都是俊秀雅致的翩翩公子,只是当初子昭为情所伤后便一蹶不振,如今虽是不在流连于酒楼茶肆、红楼楚馆,却也远不如少年时候了。
“堂兄少喝点酒吧,宴席还未开始呢。”子睿轻声说到。
“无妨的,你也说了宴席还没有开始呢,随意些吧,不觉得累吗?”子桓看着子睿端方少年的样子,冲着他说到,只是也就是说说了,他对于子睿究竟如何却也不是很关心。
“弟无事。”
“嗯。”
子桓摇了摇头,斜眼看来身侧的子睿一眼,继续开始喝酒,白夜似乎感到了身后的视线,等回过头来看去,子桓正拿着酒杯冲他示意,他也隔空与其碰杯,俯身示意。
子昭和子晟落座之后,悄声的说着话,若是落在外人的眼里还以为这对兄弟是手足情深呢,过去也却是如此过,但如今想来是不可能了,毕竟曾经的裂缝太大了,还未愈合便再次经受摧残,便是有一天还以完好无损,想来后遗症是一直都在,消除不了的。
“王兄运气真好,随便救了个人,竟然是齐国王子,我都要怀疑王兄是不是故意的了,究竟这俩哪个才是捎带的啊。”子昭俯到子晟耳边讥笑着说道,顺手将子晟面前的酒杯斟满。
“二弟慎言,事关齐国储君名声,不可随意议论,以免带来麻烦,不过这酒还是多谢二弟了。”子晟拿起面前的酒杯浅尝一口,面不改色的同子昭说着话。
“嗯,确实,不过你说这老将军怎的突然入宫了,前些日子霍廷不是刚将霍家军的兵符和军权完全掌控在手里吗?这是要干嘛啊,难不成来请罪。”
“霍家满门有功于朝廷,老将军更是半生奉献给了沙场,父君在老将军致仕时也曾明言老将军......”
“你说这些场面话都不嫌累的吗?”子昭打断了子晟的话,随意的摆弄着面前的冷食茶点。
“虽说兄长如今多了齐国王子这张牌,但子暄和子晋要回朝了啊,听说母后最近也在给攸儿相看人家。”
“二弟有空关心这事,倒不如赶紧娶了正妃,也让裴相安心。”
“......呵。”子昭没有说话,这声音里面尽是讽刺,一杯烈酒入喉,竟然辣的他想哭,这之后两人再也无话,虽说刺伤了子昭,但子晟内心也并不好受,只是不知道两人相较来谁更加的可悲些,或许是子晟吧,毕竟他曾经得到过容夕最纯挚的爱恋,而子昭一直是那个默默注视的人,那份情意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开口言说。
女客也渐渐的入席而坐,男宾处也安静了许多,当一身白色宫装的子攸从侧门偷偷进来的时候,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霍老将军便是其中一个,看着对面灯火下大喘气还不忘左顾右盼的子梦,离得虽远,但他在战场之时曾经习得唇语,子攸和周旁之人的对话尽数落在他的眼里。
“桃枝,我没晚吧,累死了,呼~~~”
“公主,您去哪了,除了您现在也就剩王上王后与齐国来使没到。”桃枝一边说着一边将吹凉的水递给子攸,一侧的梨木则是将子攸那宫装上的折痕抚平。
“谢谢桃枝姐姐、梨木姐姐。”
“殿下可别再去玩闹了,这月白丝缎上有了折痕是很明显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太失礼了,若是再被人说一通,婢子万死也难辞其咎。”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按时过来了,也没出什么事情,嘿嘿。”
子攸原本是同裴思和云珂一道过来了,只是路上发现忘记带象征身份的玉佩了,特意又回去了一趟,发现在刚刚待过的耳室中,发现云珂的药也忘在了那里,将药喝玉佩拿上之后便直接过来了,担心时间来不及,路上便掂着裙子小跑了一阵,还好是那时除了朝月殿外,都只剩下忙碌的宫人了,她那般失仪的行为才没有叫众人看到。
始终注视着定国公府这边情况的裴思自是打从一入殿就发现了霍老将军在,此时也注意到了老将军一直关注着子攸,转头看过去,只见子攸满脸的笑意,也不知在和身边的宫人说些什么,一旁的霍廷始终面目冷淡,老将军想是注意到了裴思的目光,冲着裴思点头一笑,不知在与霍廷低声说些什么,竟让霍廷露了笑意,裴思身侧的丞相夫人看了看女儿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叹气。
“王上到,王后到。”随着仪官的高声唱喝,王上与王后皆身着白色朝服入殿,这短短的路二人已经一道走了二十二年,白色锦缎上织绣着楚国的大江山河、地域幅阔,在场众人皆起身行跪拜大礼。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除夕之夜,上君大安,佑我大楚繁盛无双,福泽天下。”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宫廷之内,便是宫廷之外,这份声音也始终都在。
“与卿共度,良宵多乐,卿且起身。”
“谢王上,王上大安。”
“传齐国殿下臣息入殿觐见。”礼仪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过去的归安,此时的臣息入朝月殿,过去经年,他的身份是乐师身旁的小厮,这朝月殿向来是没有他的位置的,有的只是帮那些宫人们做些杂事,而今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坐到了朝月殿中,多多少少还有那么几分的不现实。
今日的归安,准确来说应该是臣息,身穿黑缎月华锦袍,黑色是齐国在与大贵之客相交之时所用的色彩,千画原本准备的是暗紫锦衣,却被归安拒绝了,衣服上绣着象征着齐国王室的暗蓝水纹,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广袖风流,华贵无双,脸上的面具也取了下来,用了特殊的药物,或许因为经年不见日光的原因,皮肤极白却不显病态,也是让不少女子艳羡,沈洛水也因为这个原因在楚京贵女圈中变的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