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人的是曹里正的小儿子曹满。
曹满急冲冲地闯进江漓家的院子,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见着江漓,急喘了口气,又说道:“田大河夫妻俩刚才突然跑到我家,说要我爹给他们主持公道,可我爹今天一早就去镇上衙门办事去了,他们见我爹不在,又闹着也要去镇上衙门,说要告你去呢!
“我哥现在把人给拦下了,我这才得空跑来找你,你快跟我过去看看!”
“田大河要告我?”江漓挥手让小馒先进屋吃饭,这才皱眉问曹满说,“他要告我什么?”
她和田大河夫妻俩仅有的交集,也就只有前两天买田的时候,可她当时就把买田的银子足额付了,地契也签了,他们夫妻俩还有什么要闹的?
曹满说:“我着急过来叫你,也没听太清楚,好像是说你强占了他们的麦子……总之你快跟我走吧,免得真叫他们闹到了衙门去。”
江漓听曹满提到麦子,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恐怕是田大河夫妻俩发现了那几亩麦子的异常,俩人见麦子丰收了,就动了邪念,想要再把麦子要回去,这才先发制人诬陷她。
可当初签地契的时候早就说好了,麦子和地都归她。
如果是在签地契之前,江大河说想要留下那几亩麦子,江漓倒也不在乎那点儿添头,可现在麦田里结出来的那些麦穗,都是她用异能催生的——她不占别人便宜,可也不喜欢被别人占便宜。
“我这跟你过去。”江漓应道。
她现在对赵羽已经没了最初的戒备,便托隔壁伍婶帮忙照看他和小馒吃饭,她自己一个人跟着曹满去了里正家。
江漓还没走到曹里正家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了田大河的声音。
“大伙来给我们夫妻俩评评理,这地契上头说了,我们卖给江漓的只是田,可没说连田里的麦子一并卖给她,她凭什么占着我们几亩麦子不给?”
田大河义愤填膺地举着手里的地契,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江漓走过去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刚好有人疑问道:“可是,一般卖田的时候,如果卖家不提前收地里的粮食,不是都默认连粮食一起卖的吗?”
这确实是上寮里附近不成文的规定。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在签地契的时候,江漓才会一时疏忽,没把麦子的归属问题也写明在上头。
田大河被问得一时怔住,他身边的田罗氏便接过话头说:“哎呦,当初卖地的时候,江漓催的急,非要我们当场签下地契,所以我们当时便定了个口头约定,让江漓容我们几天,等麦子熟了再去地里收割。
“可谁知江漓当时答应的挺好,转头就反悔了,想要把那几亩麦子据为己有。我们夫妇俩也是不得已,这才来找曹里正和各位乡亲做主的。”
田罗氏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瞧着像是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江漓站在人群外,差点儿被他俩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给气笑了。
明明反悔毁约的人是他们,结果却把脏水泼给了她……
她走上前说道:“我看田叔田婶精力过人,怎么记性却如此之差?当初在签地契的时候,明明是你们临时涨价二十两银子,并且说把地里的六亩麦子留给我做添头,怎么这会儿却给忘了呢?”
田大河看见她,眼神略有些闪躲,但嘴里却立时反驳道:“你撒谎!你强占了我们麦子不说,竟然还要空口白话地污蔑我们?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漓反问他:“你刚才说我之前答应你,容你等麦子熟了再收割,难道不也是空口白话?”
顿了顿,她又盯着田大河的眼睛道:“当初咱们签地契的时候,曹里正也是在场的,到底是谁在撒谎,等他回来一问便知。但今日曹里正不在,你却偏选在这个时候来闹,我想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旁的曹满也附和道:“指定没存好心就是了,要不为何地已经卖掉五天了,今天才想起来要闹?”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人跟着小声说道:“前两天江漓还雇我男人去麦地里浇水,动静那么大,田大河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当时也没拦着,这又过了两三天了,他才想起来江漓强占了他的麦子……这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你若是不心虚,就等曹里正回来嘛,反正麦子还在地里长着,它也不能张腿跑了。”人群里有人朝田大河喊。
“我心虚个屁!”田大河朝那人呸了一声,但心下却有些慌了。
他们夫妻俩确实是故意趁曹里正不在,才来找江漓的。
当初他们把麦子送给江漓当添头,不过是一句口头约定,他们夫妻俩已经做好了咬死不认的准备,但曹里正在上寮里颇有威信,如果他真的要为江漓撑腰,村民们恐怕十有八九都会偏向江漓,再想要逼江漓交出麦子,恐怕也不可能了。
田大河焦灼地咽了口吐沫,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一旁的田罗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去看曹满。
田大河朝曹满看过去,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夫妻俩对曹里正自然是信服的,可这事牵扯到江漓,曹里正恐怕就得避避嫌了……”
他突然伸手指向曹满说:“我也是才想起来,曹满现在正在江漓家做工,听说每天的工钱还不少,他现在每天等着江漓给他发银子,能不偏袒她吗?刚才他替江漓说话你们也看见了。曹满又是曹里正的儿子,你们说,曹里正不会因为偏袒自己儿子而偏袒江漓吗?”
周围人群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这牵扯到银子的事,还真不好说……”
“就是,谁能没点儿私心呢?”
曹满年轻气盛,登时怒声想要反驳:“你胡扯!你……”
可他话刚说到一半,却突然被自家大哥给拦住了。
曹家大哥严肃着一张脸,朝曹满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退到一边儿去。
有一点儿田大河说的没错,曹满现在受雇于江漓,确实需要避嫌。
因着这层关系在,曹满说什么都会被人怀疑,于事无益,只会徒惹是非。而且,万一再激怒田大河,他口不择言,指不定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江漓虽然不是寡妇,但丈夫是个傻子,跟寡妇也差不了多少,而曹满还没成亲,如果他当众过于袒护江漓,到时候落人话柄可就不好了。
曹满被大哥制止,只能愤愤不平地退到了人群外头。
田大河见曹满甩手离开,顿时觉得自己胜利在望。
他洋洋得意地又摇了摇手里的地契说:“既然曹里正需要避嫌,那我此刻就只能仰仗各位乡亲了,口头约定的事,我和江漓既然各执一词,那就按这白纸黑字上的来……
“那些麦子是我们夫妻俩一亩亩种下的,这地契上也没说我把麦子卖给了江漓,那它们是不是就还应该归我?”
大家虽然知道田大河这话有些耍赖的意思,但细论起来,好像说的也没错。
人群里便有人劝江漓说:“不过几亩猪草一样的麦子,你就给了田大河吧,否则真要闹到了衙门去,只怕还是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