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江家给崔主簿家送聘的日子,前去送聘的媒人早早带回了崔家的回礼,这也就意味着,崔主簿这回算是彻底同意这桩婚事了。
早先两家商量的婚期就在这个月月底,崔家也没有异议,只托媒人转达,婚事不能潦草,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杨氏本来是很高兴的。
她老早就盼着江小叔能尽快娶了崔家女儿,这样,等到两个月后乡试的时候,只要崔主簿这个做岳丈的肯稍稍出面打点,江小叔中个秀才绝对不成问题……
可现在,杨氏再想起来月底这个日子,却如鲠在喉,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就在月底的同一天,黄员外就要抬她的容华进门作妾了!
附近的女子都是十五六岁就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江容华之所以拖到二十来岁还没出阁,一方面是杨氏确实疼她,想把她多留在身边几年;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江容华还小的时候,附近有名的大仙曾经给她算过一卦,说江容华是天生的贵女命,将来必定会嫁进高门大户,衣食无忧,一生荣华。
正因为大仙的这一卦,杨氏在给江容华挑选婆家的时候,眼光放得极高,这些年挑挑选选总没有满意的,这才拖到了现在。
但杨氏怎么都没想到,她千挑万选,最后却让江容华沦落到了给人作妾的地步!
虽然黄员外家在铜雀镇确实算得上是高门大户,可江容华嫁过去,却是要给一个糟老头子作妾啊!这要杨氏怎么甘心?
杨氏心疼女儿,自然千万般地不愿意,可她又惧怕黄员外的权势,更怕会连累到小儿子的婚事和仕途。
杨氏在听完江三叔转达的黄员外的话后,发泄似的在家里哭闹了一场,但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六十六两聘礼银子……
等江容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的婚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她自是不依,接下来的几天开始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江家鸡犬不宁,就连附近的邻居都深受其扰。
杨氏自觉亏欠她,也由着她胡闹,只要不真闹出人命,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作看不见。
本来江小叔的婚事临近,江家应该喜气洋洋才对,可被这一闹,却整日乌烟瘴气,家里不见丝毫喜庆不说,江容华时不时地哀嚎出声,更是透出一股隐隐的不祥来。
上寮里的村民,最近看江家的热闹看得正起劲,而住在老房子里的江漓,在听到黄员外放话月底要抬江容华进门后,就没心思再理会这件事了。
作为一个欠了当铺一千两银子,每个月还要固定支出八百两养夫君的人,她现在整副心思都在如何赚钱养家上。
她不是没想过利用自己的植物异能,催生出一株百年生的人参来,但她的异能只对有生命的植物才管用,对已经炮制成药材的死物是不起效的,但要想找来一株活参也并不容易。
所以,还是努力挣钱最为保险。
江漓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从镇上返回上寮里的当天,就从买来的东西里挑出一盒点心和两匹布,打着感谢的名义,送去了曹里正家。
她带去的点心和布匹都不算便宜,曹里正不但不肯收,还劝她说:“我不知道你的钱是打哪儿来的,但现在你家男人还病着,往后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你该省着点儿花才是。”
江漓道:“里正大人放心,钱的事我心中有数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昨晚我帮夫君清理衣物的时候,竟然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块儿玉佩。
“我俩身无长物,为了生计,我只能先把玉佩给当了,好在那块儿玉佩还值些银子,足够我们撑过一段时间了。”
江漓知道自己突然变得有钱,肯定会遭人疑心,于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勉强也算对上了之前她对当铺掌柜说的那番话。
得益于之前原主胆小懦弱的性子,曹里正没怀疑她会撒谎,轻易就信了她的话,还感慨道:“那就好,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过这些礼物……”
江漓见他还要推拒,急忙又说道:“我今天送这些东西来,不但是为了感谢您之前的维护,是还有旁的事想要拜托您帮忙的。您要是实在不肯收,那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曹里正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问道:“你先说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曹里正大小也是算是个官,平时上门送礼求他办事的人也不少,他虽然不贪财,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顺手帮忙的他也就帮了。
但若是些有违律法、有碍民生的事,即使关系再亲近,给他送再多的礼,他也是不能答应的。
江漓看出了曹里正的迟疑,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给我夫君看完病后,手里还落下几个闲钱,就想着先买几块地,再帮我夫君处理一下户籍的事……”
当朝户籍制度已成规模,每人自从出生起,就由里正登记人头,发放户牒。
该户牒类似于现代人用的身份证,上头不但记录了个人的户籍信息,还加盖有官印,是过关进城必须要查验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户牒遗失,且不能自证身份,一经被官府发现,则是要被充作奴隶的。
而赵羽的真实身份不明,江漓捡到他时,他身上也没带户牒,所以细算起来,他现在还是个“黑户”。
为了避免他哪天被官府的人给抓走,尽快帮他补办户牒还是很有必要的。
江漓继续说道:“我夫君原籍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我本来想把他的户籍记在上寮里,但我却怎么也没能找到他的户牒,想来可能是路上弄丢了,所以还请里正大人帮我们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补办一个。”
曹里正闻言倒是放松了神情,他说道:“最近上头又正好在盘查户籍,有你和小馒为赵羽证明身份,补办户牒倒不算是什么难事。”
说着,他瞥了眼桌上的礼物,这回倒没再客气:“那这礼我就先收下了,到时候替你打点用。”
这他倒没说假话,地方官员收礼成风又互相包庇,要是没有打点,再小的事都难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