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地下唯一的幸存者,颂猜一直谨遵甲子的教诲——为了配对、为了雪晶女,坚守地下,寸步不离。
所以,即便是与无数粪土人的尸块为伴,他也不敢上去透口气;即便听了一整晚的怒嚎与哀嚎,他也不敢上去看一眼。
此刻,见高高在上的甲子竟破天荒地来到了地下,颂猜当然是巴巴地迎上前,巴巴地讨好:“首、首领,我按您的指示,一步都没离开过地下。”
甲子正在感慨那块珊瑚碎石。被颂猜这么一打扰,他自然是老大不耐烦。正想挥手撵人,但看到颂猜那双饥渴的眼,他本已抬起的手却又放下了。而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再次响起了灵父的声音——去做一次人,去爱一个人!
这一刻,望着眼前的粪土人,甲子忍不住想:这个颂猜为了获得配对、获得爱,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如此的执着,难道不正是‘爱’的最佳证明吗?而一个最卑微的粪土人尚能如此,身为高贵灵体的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去‘爱’一次呢?
更何况,沧海都能变孤峰,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呢?
一念至此,甲子的心中再无半点怀疑、半点犹豫。是的,自己要按灵父所说的——去做一次人,去爱一个人!
但要去‘爱一个人’,就必须先去‘做一次人’。于是乎,望着颂猜那张刻意讨好的脸,甲子笑了——格外温暖却也格外诡异。
“你做得很好!你过来,颂猜!”
有赏吗?颂猜不免有点小激动。只是面对甲子的诡异笑容,他的激动中却也有点小紧张。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喜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而随着颂猜越走越近,甲子也笑得越来越温暖、越来越诡异。当颂猜进入到他一臂之内,他右手的五个指尖瞬间射出五道波浪形光芒,瞬间包裹了颂猜的整张脸——恰如最隆重的贴面礼。
特别的是,这个贴面礼不仅隆重,还很快——非常非常得快!
在疼痛还来不及传导之前,五道波浪形光芒已化身五把最快的手术刀,将颂猜的整张脸完整地剥了下来。
手术完成后,甲子拎着自己的杰作,和蔼地道:“颂猜,你的脸能有所用处,你应该感到自豪!”
颂猜根本没听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甲子手中的面皮——他自己的脸。但不等他看懂是怎么回事,突然,仿佛大坝泄洪一般,无法形容的疼痛将他彻底淹没。
为了庆祝泄洪成功,颂猜已备好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可不等他发一个音,他的脖子已被一股无形之力瞬间扭断——再发不出半个音。同时,一道波浪形光芒从他的头顶劈下——外嫩里焦,瞬间开花。
恶臭的地下,多了一股焦臭,更臭了。
可甲子不仅不嫌弃,反而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背靠着甬道的侧壁,他一只手拎着还在滴血的面皮,另一只手摸着怀中的一缕温热,心中不禁纳闷: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一个是刚刚剥下来的面皮,还在滴着最新鲜的血,却每一滴都已冷透;另一个是早已被制成了维生液的血,却仍有一缕温热,仍不肯冷却。这两种状况,究竟哪一个更不合常理呢?
是颂猜的血有问题吗?他出卖了一切,做尽了一切,甚至连脸都没了,却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配对。所以,他应该是有点小郁闷吧。但郁闷就能让血冷得如此之快吗?
是那两个人的血有问题吗?那两人给自己起了名字,也等到了配对。但在配对的第一天,就变成了维生液。所以,他们应该更郁闷吧。毕竟,与从未吃过糖相比,刚尝到甜头就被夺走,显然要更难受一些。
但同样是郁闷,这两人的血为什么不冷却呢?难道就因为他们给自己取名为一生一世,难道他们的一生一世只需一天就已足够?
无解中,甲子隐隐觉得,怀中的维生液似是更暖了。就好像一生一世在说:小甲,你猜对了!
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不信邪的甲子把维生液掏出来,左翻翻、右翻翻,似是要让维生液冷却下来。可不管尝试了多少次,一缕温热却始终不散。
到最后,小甲也只得自嘲一笑:好吧,下次更新时,就让我感受一下这袋不肯冷却的维生液、这袋一生一世的维生液,到底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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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暴雨已来到了最磅礴的时刻,烈火也来到了最狂暴的瞬间。
四圈层,农田、制作工坊、奶牛圈舍……处处一片火海!
三圈层,雪晶花、雪心磨、雪白蚕丝……统统付之一炬!
二圈层,如此安宁,如此温柔,如此火光莹莹!
内圈,曾用来配对的桌椅已全部损毁,曾用来育种的棚舍已尽数坍塌,曾经的欢乐与爱欲更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铺满了地面的无数残肢,只有浸透了黄土的无尽鲜血。
在这无尽的雨夜里,这个曾经的会场也迎来了最终的结局——无情地焚灭!
空中,随着紫黑变成了黑紫,棱柱中的维生液也越流越缓,直至停止了最后一丝涌动。
当黑紫彻底变成了纯黑,伴着几丝细不可闻的破碎声,乙丑1的躯体从棱柱中颓然剥落,颓然坠入塔下的火海。
接着,一层层的紫色玻璃不断粉碎溅落,破碎声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嘹亮。
到最后,在‘轰’地一声巨响中,整个金字塔由内而外轰然坍塌,无数残渣也随着暴雨一同倾泻在了火海之中。
这一刻,雨更狂了,火更盛了!所有褐色人兽的狂欢也来到了最高潮!
在焚尽万物的烈火中,灭情和绝爱浴火重生。像所有褐色人兽一样,他们纵声怒嚎、尽情吞噬,享受着火的锻造,感受着褐的生成!
毁灭一切的赤焰里,鸳珑双目安垂,面南而立!
在火焰的锻造下,她黯淡的躯体渐渐有了光泽——褐的光泽。而随着火势越来越汹涌,这光泽也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纯粹。
当灰烬飘荡左右,她张开嘴拼命吞噬,就仿佛这灰烬是世间最美的食物。而随着灰烬挤满了她的胸膛,她的饥渴也终于得到了满足。
当雨与火已浑然一体,冷与热已再无分别,终于,鸳珑睁开了眼。
俯下身,随手拨开灰烬,她拾起了几片黑中透白的残渣。却不知是花,还是果?下意识地,她又手入怀中,却只摸到了一朵血色的满天星!
雨停,火灭。
褐色洪流带着无尽的光泽,在黎明前的至黯一刻,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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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阳光重回。一个男人自地下而出,却再也找不回这里曾经的秩序。
信步而行,当看到已是焦炭的花海,男人微微摇头,似是对往日的美景仍有一丝留恋。
走入401区的废墟,当看到灰烬中尚有一颗完好无损的雪晶果,男人随手拾起,似是想要借此缅怀什么。
走到围墙外,男人向着曾发现野生人踪迹的方向极目远眺。而阳光也在这一刻映上了他的脸,让他感到些许暖意,更让他不由自主地冲着阳光温暖一笑——即便那笑容仍有些生硬。
“去做一次人,去爱一个人!”
在自言自语中,在怀中一缕温热的陪伴下,颂猜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