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之外,鸳珑虽打开了通道的入口,自己却并没有进入。
当看到褐色洪流已有一小半涌入了通道,当看到狭小的通道再也容不下更多的褐人,她率领剩余的人兽走向了401区的外侧。
此时,尽管她的脑中已是一片虚无,但却有一种极度的饥渴吸引着她、催促着她——摧毁401区。
“褐啊!”
伴着一声低吼,来到墙下的鸳珑右手成拳,重重地砸在了围墙上。一下、两下、三下……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无止无休。就仿佛她正在砸的不是坚不可摧的墙体,而是一个练习拳击的沙包。
有了鸳珑的示范,剩下的褐色人兽们终于知道该干什么了。怒嚎声中,他们如潮水般席卷了整面墙壁。只不过,他们不是用拳头砸,而是用身体撞——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在他们不停歇地撞击下,屹立了三千年的围墙第一次开始颤抖!
颤抖中,墙体上渐渐开始出现了裂纹。裂纹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如同攀爬的蛛网般不断扩散、不断蔓延。
千百下的撞击后——‘哗’——401区的最外侧围墙轰然坍塌。
下一秒,大雨中,烟尘中,无数褐色人兽蜂拥而入……
仓库内,丙寅401正在天堂畅游。
踏着快感的旋梯,他一步步走向天堂的顶端,而鸳珑也一步步来到了他的身后。
伴着一声‘褐啊’,鸳珑的手插入了他的后脑勺。刹那间,所有幻境即刻终结,一个懒惰的褐色紫衣人也就此诞生。
但对鸳珑来说,饥渴却丝毫没有得到满足。因为她已感觉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并非屠杀,而是毁灭。
可毁灭什么呢?
漫无目的的搜寻中,鸳珑踏遍仓库。当走到仓库的尽头,当看到堆积如山的雪晶果,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想毁灭什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而饥渴。
没有半秒的迟疑,她冲入果堆中或咬、或砸、或踩,直至乳白的雪晶液流了一地。
跟着后面的褐色丙寅401也有相同的饥渴。所以无需鸳珑的指示,他便自觉自愿地加入了毁果行动。最后,两人更在仓库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也不知是为了毁尸灭迹,还是为了把一地乳白变成一片黑渣。
火光冲天时,火借风势,越燃越旺。当浓烈的焦臭味渐渐弥漫了整个401区,鸳珑的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褐色的满足!
而此时的通道内,杀戮与褐化都已结束,侧壁上的每一扇门也都已被撞开。
褐色洪流因势而变。面对洞开的门口,洪流分出三条支流,从202、302和402区流入,并依次流向了二三四圈层的每一个区,依次撞开了每一堵墙下的每一扇门。直至九十九个区,全部被褐色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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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花园上,不知是因为雨的冰冷,还是因为褐的汹涌,甲子已开始有些颤抖。
看到褐色洪流弥漫了塔下的每一个角落,看到褐化与杀戮遍及了三四圈层的每一个区,他不禁心痛塔下的一切已然无可挽回。
但有失必有得。当在褐色海洋中发现了褐色的海黛,甲子知道,自己终于成为了第99塔的智父——尽管代价或许有些大。
想到既已成为智父,就该做些智父该做的事,甲子转身离开花园,走向了属于智父的第十三层。他坚信,只要去第十三层打开防御机制,自己就一定能毁灭褐色洪流,也一定能永远地做一名智父——无论代价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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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漫无边际,风雨遮天蔽日。
通道内,闭合的门仅剩一扇——通往内圈会场的门。
门的两边,一边是褐色洪流不停歇地撞击,一边是十多个紫衣人的战战兢兢。
紫衣人的身后,无数圈养人更颤抖不已。他们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但他们知道门一定会碎,该来的也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在一声重过一声的撞击声中,门——碎了。但刹那间,诡异地,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褐色的身影从灰尘中、从雨雾中现了出来——褐色的乙丑4。
“褐啊!”
伴着褐色乙丑4的一声怒嚎,无数褐色人兽山呼海啸地回应。下一秒,褐色洪流更狂涌而入,瞬间淹没了所有的色彩。
终于,曾经的会场变成了屠宰场,梦寐以求的节日也变成了绝望呼嚎的祭日。
无情的大雨中,雪晶女们四散奔逃,却逃不过褐虎的扑杀、褐狼的撕咬。无尽的鲜血中,尘土人掀起桌椅当武器,却被褐人一拳击碎、一脚踹倒——不仅不堪一击,甚至连拖延半秒都无法办到。
渐渐地,惨呼声和哀嚎声在每一张桌椅旁、每一间棚舍里此起彼伏。就好像在这个血色的炼狱里,除了被褐化、被屠杀,圈养人们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紫衣人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但至少自保无虞。追与逃中,他们并不害怕普通褐色人兽的围攻。因为在这宽敞的圆形会场里,有充足的空间供他们闪躲挪腾。
他们唯一忌惮的是十余个褐色紫衣人——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也无法摆脱。好在无数奔逃哀嚎的圈养人变成了最佳的移动掩体、最好的诱饵,让他们能屡屡在间不容息中逃过一劫——暂时地。
冲啊!
当褐化与杀戮已无处不在,当追逐与躲藏已越距越近,两个勇敢的大肚婆冲了出去!
仿佛约好了一般,逐雪和光芒同时冲出——从通道入口两侧的棚舍中冲出;同时冲刺——生与死的速度冲刺;同时冲向了褐人背后的通道——已空无一人的通道。
成功地冲入通道后,两人背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喘息中,过往并不认识的两人对望一眼,立刻看见了彼此相同的腹部隆起,更看见了彼此相同的勇气与决心。
只是,她们并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奔向了各自不同的前方。
而在她们身后的会场内,杀戮更残酷了:
在褐狼的紧追不舍下,一个怀了孕的雪晶女实在跑不动了。
想到孩子还未出世就将永远面对黑暗,雪晶女的心中多少悲痛、更多少悲愤。因此,当褐狼再一次腾空扑来,已无力再逃的雪晶女迎狼而上——在痛恨中、在不甘中、在无尽的母爱中,与褐狼展开了悲壮的对咬。
顷刻间,一片片皮肉,一朵朵血花……
在围墙下的一间破败棚舍内,伊索和米歇尔听天由命。
因为要照顾昏迷的琳达,两人不得不放弃了去二圈层找孩子的打算。同样是因为琳达,两人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奔逃。在这杀戮无所不在的时刻,两人只能守着琳达,躲一会是一会,避多久算多久。
棚舍外,乙丑9正竭力躲避两个褐色紫衣人的追逐。他知道,拖得越久就越有机会——有机会等到甲子降下旋梯,逃回金字塔。
边想边跑中,当感觉身后的两个褐色紫衣人再次追近,乙丑9习惯性地抓起一个尘土人抛了过去——成功地引开了一个褐色紫衣人。但就在他准备再抓一个尘土人时,却不曾想,卑微的尘土人竟在一声狂笑中,纵身扑向了他。
又惊又怒中,乙丑9瞬间撕碎了这个尘土人的胸膛。可就是这一耽搁,第二个褐色紫衣人已追到了他的身后。而那褐色的手掌也如沙尘蔽日般,瞬间笼罩了他的后脑勺。
意识将亡的一刻,乙丑9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是因为一个圈养人而被终结。不过,相不相信也都无所谓了,因为那褐色的手掌已越插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