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一幕,窗边的两个女人笑得前仰合后。
但或许是因为刚生产完,琳达只觉自己笑地腰疼。可不管有多疼,她心中的快乐却分毫未减。
“姐姐,可惜咱们的宝宝都是在塔顶玩耍。否则,咋们说不定也能看见自己的宝宝。”
扶着琳达坐下,米歇尔虽也是满面笑容,眼神却不无落寞:“妹妹,就出生时的那一眼,就算我们的宝宝在下面,你也认不出来的。”
琳达痴痴地道:“姐姐,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宝宝左肩上,有一个像雪晶花一样的胎记!所以两年后,当我生完下一个宝宝,再次回到这里时,说不定就——”
“别犯傻了!”米歇尔打断道:“妹妹,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的孩子是不会在下面玩耍的。所以即使回到这里,你也是看不见的。”
望着依旧痴迷的琳达,米歇尔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塔下的这些孩子,或是智父收养的孤儿,或是犯了错的雪晶女所生。
他们长大后,也要和我们一样劳作十多年,才能到金字塔里享福。所以妹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该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现在下面。
而只要我们能认真工作、不犯错,我们的孩子就可以一直在塔顶的天台花园里玩耍,就可以幸福快乐在塔里过一辈子,就可以……”
再一次地,泪水溢出了琳达的眼角。但与昨日的伤心欲绝不同,此刻的泪水中,已多了一分坚定。
听着米歇尔的话,琳达告诉自己:是的,一定要努力工作,一定不能犯错!唯有如此,自己的宝宝才能一直生活在金字塔内;唯有如此,七年后才能与宝宝团圆;唯有如此,才能再看到那最美的雪晶花胎记!
窗外,晚霞渐浓。
空中,倒置的紫色巨型金字塔也愈发得绚烂夺目。霞光被金字塔折射出层层光晕,仿佛给塔身披上了一件美丽的斗篷!
金字塔由上至下,共有十三层。因为是倒置的缘故,上面的每一层都比下面一层大。高度则完全一样,每层都是三十三米。且最底层距离地面的高度,也是三十三米。
每一层的四面,均是由一块完整的紫色玻璃镶嵌而成。而面与面的交汇处、层与层的间隔处,则是由白色的棱柱所连接。
霞光下,隐约可见棱柱之内,似有一种紫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恰如人的血脉。随着血脉的涌动,紫色的塔身光影流转,明暗渐变,但透出的却是诡异的血红之光。
与此同时,塔身的巨大阴影投射到地面上,像是要把每一个人都禁锢在黑暗里。锐利的塔尖更直指地面,似是随时准备刺死任何反抗者。
塔下,一望无尽的大地由内向外,呈现出四个巨型的同心圆。
每一个同心圆都是一圈高耸的围墙。最内层的同心圆,围墙高度是99米;第二层高132米;第三层高165米;最外层高198米。
同心圆的直径则是成倍数增长。最内层同心圆的直径,恰好是金字塔顶层对角线的一半,第二层同心圆的直径是最内层的一倍。依次类推,第三层是第二层的一倍,最外层则是第三层的一倍。
结构上,除最内层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围合外,外面的三层同心圆,均被径向的高墙等分成三十三份。因此,外三层的每一层都有三十三个围合区,共计九十九个。再加上最内层的圆形围合区,正好一百个。
而每一层的围合区,各有各的功能,也各有各的居住者。
最内层是一年一度的雨圣节会场。平时没有人,也不配备紫衣人导师。
二圈层属于孩子们,住的都是六岁以下的孩子。
三圈层住的是雪晶女。除了301区外,每一个区都是333名雪晶女。
四圈层则全部是尘土人。除了426、427、428、429和401区外,其他的每个区都是999名尘土人。
在二三四圈层的每一个区中,各配有一名紫衣人导师。导师不但负责管理区内所有人的劳动作息,还负责监督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在九十九名导师的共同努力下,这片被圈禁的土地不仅生机勃勃,更秩序井然!
而此刻,在金字塔的第十三层上,一个女人正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塔下有如蝼蚁的众生。
女人约莫四十岁,发髻高耸,妆容素雅。但过于惨白的肤色,让她的绝世容颜平添了几分沧桑。
在女人的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个紫衣人——甲子。甲子手中举着一个雪花状的托盘,托盘上铺着洁净的白布,白布上立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锥体。
“智父,四圈层的尘土人,今年已累计死亡二十三人,不过绝大部分都是401区的。”见女人毫无反应,甲子接着道:“预计到雨圣节,数字还会再增加一两个。届时,我会预先通知福利室的。”
依旧望着窗外的女人,没有半点要转身的意思,更没有半点要搭理甲子的意思。
甲子无奈,也只能苦笑一声,继续汇报:“另外,今年出生的婴儿里面有一个异血。而且这婴儿还有一个很特别的胎记——雪晶花状的胎记。”
“是吗?”女人沙哑的声音中似有一丝惊诧。但片刻后,女人已失去了兴趣,声音也已恢复了慵懒:“照旧吧,到了十六岁,送401区好了。”
“智父,我忘了说了,这次的异血是个女孩。恐怕即使要送,也只能送301区,或者……”
甲子后面所说的,女人已听不见了。只因她正专注地看着塔下的二圈层,看着孩子们映着夕阳蹦跳归去。
片刻后,当所有稚嫩的身影都已消失,当洁白的雪晶花海彻底没入了黑暗,被称作智父的女人也终于转回了身。
瞟了甲子一眼后,女人淡淡地道:“三圈层的收成如何?”
“智父,雪晶果今年已收获3325颗。待到雨圣节,预计最终收获3990颗。”
“少了六个?”女人的语气虽依然平淡,但那平淡中已透出了十二分的冰冷。
甲子微有不耐,但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年初时,有一个雪晶女在松土时昏倒,压坏了一株雪晶花,所以今年才会少了六个。负责那株雪晶花的雪晶女,已被我送往301区,严厉地……”
“去吧!”
像是已厌倦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汇报,女人打断了甲子的话。取过盘子里的小小圆锥体塞入鼻中,女人安然地垂下眼,再不理会甲子的存在。
甲子似是也习惯了,恭敬行礼,悄然离去。
当房间内只剩女人自己,女人惬意地倒向了柔软舒适的躺椅。随着鼻子中徐徐散发出青色的烟雾,女人的脸色也渐渐摆脱了冷淡,绝世容颜中更平添了几许沉醉。
就好像那小小的黑色圆锥体,正是寒冷冬夜的温暖壁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