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刺史府书房,檀明恶、钱宗两人仍然在酣饮。
钱宗认为当今天下,荆州绝对的要冲,南北双方争夺的重点战场,对此檀明恶表示赞同。令人担忧的是,自萧朝建立以来,北强南弱的天下之势,越来越明显了。关键的问题,在于北方已经从连绵的战乱中崛起了,特别是齐国一统东起朝鲜半岛,北到大漠,西至玉门关、阳关,南抵淮河、秦岭一线的广大地区,虽然草原上新近崛起了乌桓等部落,但齐国的力量还是要大的多。
南方萧朝也不是没有机会,长期处于和平之中,虽说这几代帝王没有前几代帝王那样雄图大略,但经济、文化发展远在北方之上。说起儒道正统、华夏风物,那还得看江宁。北方文人心中的正统,还得数衣冠江南。多少人南迁,或为避战乱,或为求正学,乔迁南渡,为此萧朝设置了兖州、徐州、扬州、豫州、雍州等侨州侨郡,以后北方一统,大批侨居的北方士人还得还归故土。
“论天时、地利、人和……”
“对,北方得天时,南方得地利和人和,虽齐人强横,但绝对没有到北风压倒南风之时。”钱宗喝酒说道。
“哦,兄弟说的很好,那具体何解?”
“北方得天时,是一统北方,结束常年战乱,基本稳定了政治,人民乐其业也有了根基,现在北方齐主非常重视农业生产,新近山东有个太守任思勰写了一本《齐民要术》,讲授的是畜牧耕织的种种,非常实用,檀兄,我们真可以好好多印几本,推广农业生产技术,授民以拓殖之术,也是我在《治平策》中讲的。”
“很好,想不到齐国皇帝也很重视农业生产!”
“那是,我萧朝的农桑丝绸何时不是流通北方畅行无阻的硬通货,我粗摸估算了下,每年经过荆州往北流走的丝绸绢段大概在一百二十万匹以上。”
“是的,通过丝绸还有瓷器贸易,我们荆州多产富贾,昔年石崇不是做了荆州刺史才成了天下第一巨富的吗?”
“那人强取豪夺,为富不仁,骄奢淫逸,自取其咎,虽有绿珠,玉殒珠销,痴情薄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多钱财到底纯粹也是枉然——”
“来来来,和兄弟在一起,聊得就是痛快,老夫戎马疆场,平时生死总在一念之间,有时候也该像兄弟这样多读读几本书,治民理政才更有办法啊。”
“哪里……南方得长江、淮水、秦岭的便利,铁桶般的山河,齐人的骑兵才不能充分发挥机动性,我们才守得住。加上文化向心力,北方想来讨我们南方的便宜,也实在难。”
“不知道这次齐国人拿的是哪套方案,要和我们来何谈。”
“他们这次来,估计是常年战争,国力也枯竭了,我们也损失不少,还是想个办法,让大家都和平相处起来,每年军费的耗费,国家承担不起,百姓也承受不起啊。像我治下的长沙百姓,这十年来,人口流失很快,地方上财力也接近枯竭,每年的官粮不及二十年、三十年前的一半!”
“国力虚耗,加上指挥不当,还有当今天子……”
“爱女色,大兴土木,民不聊生!”
两人相顾无言,久之。两人心头其实隐藏了一个不愿说出的事实,谁也不愿提起:所谓人和,随着这几年萧静帝的倒行逆施,渐渐失去人心,不就是重复东汉末年党锢之祸杀戮士人的旧案么,“汉室将亡”只不过是最后一块倒下的砖头罢了!
“钱兄对本次谈判的期望如何?”
“我想不论朝廷派谁来谈,在哪里谈,一定要和齐人平等相处,越是示弱,北方的欺凌越甚,如今两国交锋,各有损伤,北方后方不是很稳,或许我们可以签订一个互通有无的和议,争取两国基于淮水到秦岭的边界,适当还可以在经济上,从双方的贸易中,我们取得财富和稀缺的军用物资,如马匹。”
“嗯,你说的很恰当,我一定要向朝廷好好地上个奏疏。”
“在军事上断不能示弱,有必要边打边谈,我们也要防着齐人有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