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
天气渐渐变凉。
中央城市的大街小巷也变得冷清起来,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都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座空城,直到傍晚天色变暗,万家灯火时才开始嘲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错觉。
十天的时间里。
米圆和苏笑笑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跑到市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透过那扇玻璃的窗子看上很久。
安娜的圣言术只能勉强救她们一命,什么时候,或者说,能不能完全康复完全在她们自己。
她们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佐藤雅和赵若晗。
现在这个月份,“地狱之门”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活跃,仿佛是要进入冬眠一般,从里面飞出来的怪物也越来越少,自然能够闯进城区的怪物也就显得更加稀有。
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哈克和阿伦商量给这些新人一段时间,让他们好好调整一下,而且他们自己内部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需要解决。
到现在刚好十天。
穿着修身黑衬衫的陆一铭坐在房间的浅色木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那天开始,他和白就完全足不出户,他每天都陪在白的身边,无聊时就开开玩笑唱唱歌,谁都没有提任何关于怪物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白身上的变化。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不重要,虽然脸上还是会露出以前一样的表情,但是…………
确实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看着身穿恐龙睡衣的白,可爱的睡颜,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安静、平和。
帮白重新盖好被子,轻轻剥开她已经长到能挡住眉毛的刘海,随后推门离开,返回自己的房间。
这些天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拎着制式长刀,步伐有些不稳。
毕竟每天晚上趁白睡着之后他都会走进练习室,栩文每天也都会在那个地方等他,和他不一样的是,这个人整天都会要求阿伦和他进行对练,一练就是一整天,傍晚才会吃一点东西,然后等陆一铭到来。
他们一进屋就会拔刀出鞘,然后用钢铁的刀鞘对砍,没有寒暄更没有行礼,就是在不停的互砍。
他们实力相差不远,这个状态下的话直接用刀反而很有可能会对其中一方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因此在阿伦的建议下,他们才会选择变成现在这种的刀鞘互殴。
然后就是一打一整夜。
最后只能睡在练习室一个小时,起来后又开始进行各自的生活。
他们这支新人小队现在剩下的六个人,每个人的心理都发生了变化。
尤其被利爪贯穿后又被像丢垃圾一样碰到一边的佐藤和倒在血泊里的赵若晗,他们每个人每天都会想起这一幕。
不安。
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停的让自己变得更强。
陆一铭大喘着粗气,握着刀鞘的手,掌心的茧子一次又一次被磨破,但是谁都不想停下来,反而越来越觉得兴奋。
那天之后他便一直在后怕。
假如。
假如那天那时安娜没有出现的话……
他冷哼一声,刀鞘一横挡住栩文劈来的刀鞘,把手中的铁疙瘩向鞘尖方向倾斜,两人的额头随即猛烈的相撞!!
然后,金属交击的声音再次不绝于耳。
……
…………
艾尔薇坐在地板上,双臂环抱着小腿,把脸埋起来。
她只穿着白色的衬衫。
纯白的衬衣以及裸露着的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月光下映着寒冷的微光,冰肌玉骨的她一动不动,清澈的湛蓝明眸淡淡的望着月亮。
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一直装作自己是另外一个样子。
好想逃走。
第一次坐上学院卡车的时候也好,下车之后也好,选择搭档的时候也好……
什么嘛……明明始终都在躲…………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直到身边全部都是陌生人的时候也会本能的去依靠最旁边的人。
所以她那个时候靠在栩文旁边,所以她那个时候躲在栩文身后,所以那天在栩文邀请她做搭档时她的心里才会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她想改变。
于是逼着自己拼命地变强。
虽然早已与初衷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
从飞邪的爪子将佐藤贯穿的那个场景开始,自己拼命塑造出来的自己崩塌了。
就是不知不觉中因为害怕而后退的那一小步。
她因自己最讨厌的软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记耳光。
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以前的自己。
她仍然有些娇小的双手慢慢攥紧薄薄的衬衫,就那样在心里不断的指责着、抱怨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高楼中钻出太阳的一丝温柔的光,有人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才抬起头来。
“你…………”栩文看着她宝石般的双眼,不由愣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渐渐露出放心的表情。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她的手帕递了过去,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这一刻。
晶莹的水珠终于从她略微湿润的眼眶流了出来,划过泛红的脸颊,最后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什么嘛……”
她接过手帕,低头躲开栩文柔和的目光。
栩文站起身来,“我和陆一铭今天就要归队出任务了,来通知你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我啊……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所以也不用再伪装啦……你没有必要讨厌自己,因为你一直都在逼着自己改变,想变强大,不想再躲到谁的身后,所以……所以不要再继续这样了,你这十天以来一直都闭门不出不是吗?”
“…………”
目光一不小心落在那对雄性急剧吸引力的白皙的大腿上的栩文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女现在只穿了一件衬衫,连忙扭头别过视线,磕磕巴巴的说道:“要要要是不想被我们落下的话就……就尽早回来吧,我等着你,搭档。”
说完,栩文便慢慢转身,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还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艾尔薇重新打起精神,但是……
“其实……”栩文背对着她,“你要强的那一点,我……我很喜欢。”
卧槽!我都说了什么啊?!变态啊!!!
话音刚落他便故作镇定的落荒而逃,留下仍然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的艾尔薇,刚走出房间关上门就一股脑的狂奔了出去。
真是的。
艾尔薇擦干眼泪,“就是这个样子才让我觉得自责呀……”
她自言自语的说。
……
…………
上午十点。
栩文和陆一铭戴着有翻译功能的通讯器,全副武装的两人并肩走在人烟稀少的商业广场旁的街道,这景象让他们觉得好像突然变了个城市一样,和十天前人来人往的样子截然不同。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们这两队一共十六个新人是要在一个月之内接替前辈们的小队,然后在这里驻防三个月等下一批学员来换班的。但无奈经过飞邪这个事件,佐藤雅、赵若晗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吴雨那边的八人也几乎个个挂彩,这个安排只能作罢。
“我突然觉得今天是出来散步的。”栩文边打哈欠边说。
“同感。”
陆一铭习惯性的双手插兜,他们俩今天可是奔着石像鬼来的,毕竟飞邪对他们来说还是难度太大,主要目的就是积累实战经验。
放到平常,到这个时间早就应该有一两只怪物闯进来撒野了,可是到现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让人觉得诧异。
没有目标的两人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瞎晃悠。
他们不知道的是,街道对面大楼的楼顶正有一个人拿着望远镜监视着他们。
那是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彪形大汉,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满是胡茬的脸上到处都是褶子,下半身穿着松垮的长裤,一双沾满污垢的大号球鞋,背后还有着一个硕大的山羊头骨的图案。
那图案看上去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不光是他们。
中心医院的控制室。
两名保安趴在冰冷的地面,鲜血满地,背后各深深的插着一把刀子。
从屏幕上的监视器能看到,三楼重症监护室的区域。
消防通道的楼梯上正站着两个和那个大汉相同穿着的人,戴着黑色的口罩,手里还都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光线充足的走廊上只有米圆一个人,她安静的坐在供家属休息的座椅上怔怔出神。
“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张开,穿着日常便服的苏笑笑从中走出。
她今天披散着栗色的长发,皮夹克加上纯白的T恤,还有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高跟鞋让她比以往高了五厘米,这些再配上那白皙的皮肤以及亚洲人精致的五官,活脱脱的一个都市丽人。
苏笑笑一言不发的坐在米圆旁边,从拎着的纸袋中拿出简易的饭盒递了过去。
米圆才回过神来,默默接过放在被淡蓝色面料覆盖着的大腿上,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米圆。”苏笑笑小声开口,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呀笑笑姐,我有点吃不下。”
以往总是挂着灿烂阳光的先笑容的脸上现在反而是一抹牵强的微笑。
苏笑笑也没再多说,把纸袋放到一边,和米圆一样看向眼前只隔着一块玻璃的重症监护室。
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
距离她们只有不到二十米距离的右侧的消防通道,那两个人已经无声的走到门口。
他们戴上卫衣的帽子,打开手枪的保险,推门而出。
苏笑笑不禁转头看向那边。
入眼的却是两个漆黑的枪口。
“米圆!!”
枪声响起。
大喊出声的她瞬间抱住还愣在原地的米圆将后者压在地上。
…………
……
十分钟前。
“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那些孩子?”
阿伦问站在他和哈克最中间的一脸凝重的安娜。
他们处在一间破烂的木屋内,老旧的木板墙壁几乎处处透风,光线也不是很好。
最关键的是,狭小的房间,碎了几乎一半的门正对面的墙上正挂着一个硕大的山羊头骨。
头骨后面是一幅巨大的黑布,上面还用白色的涂料画着个倒着的五芒星。而前面则是一个用好几块长木条垒出来的“祭坛”。
一只兔子的尸体被一把银色的短刀钉在上面,殷红的鲜血早已被风干凝固。
信奉恶魔的教派。
这是那个教派教徒的杰作。
“尽快转达。”安娜罕见的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有这种人在,你们能安然无恙的在这个城市里呆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阿伦随即戴上耳机,开始联络。
“尽快调查这个房子的主人,应该就是阻断之前通讯让你们被飞邪偷袭的主谋之一。”安娜淡淡的说,“我去外层一趟,走之前别忘了把这个地方烧掉。”
哈克点头回应。
魔鬼撒旦,死海古卷里记录的地狱之主。
这个邪教便是信奉它的。
教徒们从几千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嗜血的狂徒。
他们藐视公正。
他们打破秩序。
他们散布恐怖
他们享受杀戮。
不论是他们“五龙”还是欧洲的“教廷”。
这就是它们千年来从未离开过牌局的对手。
安娜说得很对。
一想到从“地狱之门”开启,他们被上级派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来这些疯子居然一直就潜藏在这么近的地方,哈克就不禁面流冷汗。
……
医院三楼。
重症监护室走廊。
王示手中沙色p228的枪口仍冒着热气。
好在他接到阿伦的通知时就在医院,喜欢爬楼梯的他在看到带血的脚印时便察觉不对,随即悄声前进,很快就看到了两个背后有着阿伦所说的图案的人。
他一直悄无声息的跟在两个教徒后面,而跟到重症监护室这层看见他们停下、打开手枪保险的动作,他立马便确定他们的目标。于是在他们抬枪的一刹,经过严格枪械训练的他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打穿了两人握枪的手,然后保持着瞄准的动作将其逼进墙角。
苏笑笑被吓得一身冷汗,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米圆更是直接抱着她放声大哭。
“谢谢了。”她对王示说。
微微点头的王示没有放松警惕,一边用枪指着那两个教徒,一边用通讯器联络哈克,询问如何处置。
没过两分钟,在医院对面便利店买东西的雷德便也到达了这里,然而他乘坐的电梯刚到三楼便听到了连续的枪响,他立即拔枪冲出就被入眼的景象吓了一跳。
王示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两个教徒虽然已经被他击毙他却还是保持着瞄准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掏出匕首直接就朝他冲了过来。
“人疯起来真的比飞邪还吓人。”
王示过了半天才苦笑着从嘴里挤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