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生,又立秋了啊旱生。”周叔一身短打扮,看着天上的太阳道,“这几天和我一块儿把石头打了吧,你也不小了,该学门手艺了。”
“是,周叔。”
于是从那天起,旱生开始看周叔打石,这一看,从立秋看到了冬至。
周叔打石头向来是节奏很慢的,也许是因为村子里平常也不太需要石匠,盖新房的人也没那么多,只是偶尔有些小物件或者农忙时的农具,需要周叔帮忙打造,而往常,这个活儿旱生的爹娘也会做。
只是到了立秋后,周叔会开始忙碌,一方面是收庄稼的农具,另一方面是村里的习俗要开始打一些石敢当,做些秋祭。
而周叔每年这个时节最是忙碌。周叔老了,而宁叔又从两年前就了无音讯,只能让小旱生接过自己的手艺。
小旱生其实倒是蛮喜欢石匠的,每天都在看着周叔敲敲打打,有时候一敲打就是一整天,叮叮咣咣的声音在小屋里响个不停。
有时候周叔敲一块石头,已经锤了一百下但面前的石头仍是纹丝不动,但第一百零一锤下去,石头顷刻间就四分五裂,小旱生很惊奇为什么那一锤子有这么大的威力。
后来小旱生开始打石后终于知道了,原来之前那一百锤每一锤都给了最后那一锤力量。
小旱生总把这些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藏在心里,因为小旱生从来不爱说话,而村里知道这些秘密的只有宁叔。
那年冬天,宁叔回来了,剃了个大光头,小旱生很想摸摸那光头,但是又不敢,小旱生很想和宁叔分享自己学到的这些东西,但是又不想说话。
小旱生每天都跟着宁叔,有时候宁叔说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小旱生就会摇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宁叔这个不对。当然,有些事情,小旱生自己也听不大懂,但小旱生却知道对错。
宁叔开始逐渐教给小旱生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和石匠的活计是完全不一样的,很是新奇。宁叔偶尔也会教小旱生一些话术,小旱生虽然不爱说话,但向来是记在心上的,而那时候开始,每天早上小旱生就跟着宁叔,直到半年后,宁叔又一句话没说,就消失不见了。
但小旱生没放下宁叔教的东西,每天都在做着,因为小旱生知道,就像那最后一锤子一样,小旱生虽然不知道学到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最后一锤子没出来的时候,谁又知道会不会有用呢?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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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柒的头疼欲裂,睁开眼睛时天早就已经一片漆黑了,而眼前朦胧的火光也把杜柒的眼睛晃的生疼。
不过虽然在深冬,但却格外暖和,杜柒尝试揉眼,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好像是被人砸混过去了,头痛啊,又是一段记忆。嗯已经确信了那个宁叔就是宁先生,这宁叔也是个人才,居然会这么多东西,金皮彩挂虽不说样样精通,但居然懂这么多,两年时间会这么多,看来是有根好大腿啊。
不过也是可恨,这么多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个那么小的小屁孩,然后人又失踪了,也不考虑小孩儿学不学的明白,不过这一下子倒是有趣,现在我也都会了,谁曾向还能靠这种方式学习呢,也幸亏小旱生自己没放弃这些东西,居然解锁了小旱生的记忆后这些技能就在我脑海里扎了根一样。”
杜柒还没待思考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呼吸和折腾的声音已经吵醒了旁边的人。
杜柒稍微定了定眼神,看见了对面的人。
只见那人脚蹬小花鞋,身穿贴身小棉袄,缎子长裤,带着个小瓜皮帽,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脑袋却抬过了头顶。那人却是没带着面具,脸瘦的不行,两眼也眯成了缝,剃了个二茬,呲着嘴,叼着一根干草,冲着杜柒拖着长音道:
“小兔崽子,醒了?”
再往后看去,只见宁叔还坐在佛头上,而旁边地上坐着个大胖子,也是小花鞋,脑袋却是个大秃头,和宁叔的秃头一个样子,不过这胖子脸上却是横肉遍生,眉毛粗壮,而眉毛下的小眼睛虽然被挤进去但却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类。
这么一看还是宁叔好看一点儿,不过宁叔虽然慈眉善目却怎么看怎么像个伪君子一样,痞味儿还是太重。哎等等……宁叔,脸上的面具也不见了,吗?
四个人分坐在篝火旁,而佛头上的宁先生和地上的大胖子也陆续站起身来。杜柒还未待分说,那瘦猴儿已经一桶水泼了上来,杜柒霎时间清醒了过来,大喊道:
“宁先生,这怎么回事宁先生?宁先生饶命啊宁先生!”
宁先生倒是冷笑一声,道:
“你昨天分析的倒是没错,不过就是分析的太好了,少分析了一种情况,就不能是有人早先已经帮姓陈的收了尾,然后和姓陈的互相勾结么?”
宁先生接着说道:
“我帮你分析分析,你看看这事情脉络对么?你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状书又怎么找到姓陈的,但你知道姓陈的现在有钱,又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没逃出城外。你于是计上心来,开始策划怎么讹姓陈的,不过姓陈的可能也是死犟,最后只能做成了一樁不那么顺你心意的买卖。”
“你让姓陈的配合你演一出戏,最后用一次陈小姐这个身份把我勾来,假意是一樁买卖加两根金条,让我带着你去太岁家杀太岁,实则进了太岁家你就制造了响动,你想害我死在太岁家。而你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告发陈小姐和两根金条,你知道陈小姐的秘密,陈小姐也知道你暗杀太岁和杀了我,这样无论陈小姐还是你落网,你俩谁也活不了,真真倒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不过我倒是侥幸逃了出来,你怕是也未曾想到,只能看着窗户里我逐渐走回观察点的身影给了自己一刀,然后谎称遇上人提前回来。我后来想想那翻开的柜子怕不是找什么纱布,而是找金条呢吧?”
“然后第二天一早你去了趟官府,举报了208号里有人在谋财害命,这应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可能陈小姐只有看到官文才会给你剩下的钱,而你命贱,没收到钱就自首,反正手里有合同。你明白,官府盯上不要紧,但被老阎王盯上,只要有了线索,哪怕藏水里都能给你找出来。而你回到208就开始找金条了吧?但你没想到金条没在观察点也没在208,一直在我身上!我料想陈小姐早就给过你金条了,但你也是贪心不足,即使已经这样了,还要最后来庙里摸我这两根金条。”
“我不清楚你俩到底什么方式交易的,但无外乎你现在可能还没拿到钱,又惜命不想自首,而就把所有心思都压到我这两根金条上了!”
“不过你大概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摸进了衙门口看到了告示,又去了陈小姐那里看到了她走前没拿走的诉状文书。我看完也不大确信就是你做的,但你后来分析的东西不但条理清晰而且还越发离谱,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不是你暗算的我呢?”
“你说是不是啊,小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