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故事,在人类文明即将坠入午夜时代前,一些人拼命保护火种传承的故事。
“书石是最值钱的,新朝廷出大价钱收!“,”也是最危险的,可能被当逆党抓……”。肮脏的旅店里,几个烂布裹身的盗墓贼,躲在边角切切私语。店内逼仄昏暗,大白天也透不进几丝阳光。掌柜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仿佛已经认命。故而当店门开启,清冷的亮光洒入,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裹着黑色罩袍的人,没有立即踏入,呆了一会才走进店内。零零散散的顾客,谨慎地沉默,随后第二个人出现。身材较之高大的同伴,瘦小许多,裹的却更加紧致。他们径自找地方坐下,大部分人也失去了兴趣。懒洋洋蹲在柜台根的店小二,被老板一脚踢起,无可奈何的走过去问餐。片刻之后,两碗混杂着糠壳的麦饭,和包好的干饼被送了过来。来人迅速开始进食,犹如行军打仗。盗墓贼们继续聊着秩序崩溃后,被肆意刨开的帝国大墓。几个脑袋半秃,瓢后脏辨虬结的汉子陆续离开,时间似乎一如既往的惨淡。
只是突然,食到一半的男人停了下来,抓住同伴的手臂说了什么。随后两人站起,卷起干粮朝外走去。仍和进来时一样,高大者率先推门而出。坐在角落里的盗墓者抬起头,眯着被阳光照闪的眼,目送来去匆匆的过客。当掠过身材较小者时,他浑浊的眸子暴起精光,捅了捅身边的伙伴让他看去。那人不明就里的观察了番,恍然大悟的张开嘴,却被同伴止住。
秋日的气候越发寒冷,年久失修的官道上,男人和同伴各自骑在挽马上。好马大半消耗在连绵的战事里,剩下的也基本散落到强盗乱军手中。他们很快将破败的集镇甩开,只剩苍茫贫瘠的大地。较小的旅者,揪心地看着路边倒毙的枯骨。高大男子道:“灾荒最重时,我替师君出来办事。西北饥民,连树皮蝇蛆都吃光了,这几年还算缓和。”。同伴默然,虽然他们早已推算出了这场大旱,但朝廷纷乱的党政中,谁也无暇顾及。甚至习以为常地,把这当成一个发财的机会。左右不过死些草民,过一段时间再生便是了。“烨哥。”:同伴道,由于不再伪装,脱口而出的声音清亮而动听,“何事?”“我们此番出山,师君似乎并不支持。”“但师君也没有阻止。”:被唤作‘烨’的男人道:“我们西北良师收集的文物不能埋没,师君的研究更是能左右战局。凌妹,我们不出山,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局势一年年败坏,乃至国朝倾颓,中土陆沉不见天日吗?”。女人不语,只是用面罩上的眸子,将这片苦难深重的大地收敛。“不,这是我的家乡,我想救它。”:女人即像是说给别人也像是自语道,男人转过头来和女人四目相对,两双坚定的眼睛相互激励。马蹄翻飞,在干瘪的路上荡起更多尘土。
“吁……!”高大男子的勒住缰绳,锐利的眼睛紧盯前方的树林。女伴并绺上前,闭目片刻后,朝男子点点头。两人驱策坐骑谨慎踱进,及至深入,道路愈发狭窄破败,四周干枯支楞的林木,如一具具风干的木雕。曾经无所不在的蛇鼠虫鸟近乎绝迹,毫无暖意的阳光冷漠的拂过,徒照一派死寂的景象。马匹的速度渐渐降下,并不耐烦地打起喷呛。单调的踏踏声和踩断树枝的脆响,令人不安的回荡。领先半个马头的男人回首看了眼的同伴,女人意味深长地闭了下眼,同时握住手腕。而男人更快,几乎与前方拌索乍起的同时,已经抬起手臂。从土里暴起的强盗,身上的土还没落下,已被袖箭射出的短矢命中。但他的同伙毫不在意,径直穿过尸体,杀向目标。男人一甩罩袍,露出卷藏腰间的九节钢鞭,右手奋举高扬,接着重重劈下。冲来的强盗只看见一条精光闪烁,还未辨清方向,呼哨的钢鞭已经当头罩下。知道难挡的强盗,下意识地举刀。但鞭子犹如灵蛇般,反而借助刀身折绕,将沉重的镖头打向他的头颅。立刻就叫他皮开骨裂,血浆迸溅。一击得手的男人撤鞭回转,凌空画了一个8字,末了抽向另侧。这次锋利的鞭头,直接扫中强盗,将整张脸颊抽烂。喷溅的碎肉和牙齿散落一地。剧烈的疼痛让伤员瞬间休克。第四名强盗心神大骇,握着刀进退失据。正当他头脑宕机时,却见男子诡异的一笑。羞愤交加下,当即准备逃跑,却不防大腿传来剧痛,迫他失衡栽倒。强盗流着泪看向女子,对方抬着手臂,显然箭筒内不止一矢。知道自己撞到铁板后,强盗绝望的靠在了树上。
男人翻身下马,首先拔出钢刀,将前三名强盗割喉。之后来到他跟前,开口道:“西军?”。被识破身份的歹徒,下意识地偏了下头,正好露出脖颈侧的纹身。那块肮脏的皮肤上,皱成一团的动物,正是帝国安西军军徽——“白虎”。但他很快无所谓的笑笑,带着戾气盯向男人,不时瞄一下身材娇小些的旅者。这令男人甚为不悦,直接一脚踩住他的伤口,同时提起对方肮脏油腻的鼠辫。带着厌恶和轻蔑凑近问道:“都督仍在,西军未灭,你们就敢如此放肆?”。逃兵只顾喘着粗气,眼里透着狰狞,男人也不和他纠缠忠义,直接问起关键:“你们是单干,还是有寨子?前面路上有无其他埋伏?”。逃兵梗着脖子不说话,男子脚下加劲,受压迫的伤口,爆出更剧烈的疼痛。使逃兵脸都变形了。“前方还有无伏击?”:男人厉声发问:“你们在旅社里一共五个,另外一个在哪?!”,受痛不住的逃兵,绝望地用拳砸男子的脚,于是男子稍稍抬起,准备直接踩下箭杆。这时身后的同伴忽然轻喝:“有人来了!骑着马!很多!很快!”。
男子闻声看去,呆滞了一会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们居然当了人奸!”。那逃兵“喝喝”地笑出声,手滑落到腰间,趁男人贴近的机会,突然拔出匕首。但手腕刚刚探出,即被男子擒住,反手推了回去。解决完了最后一名敌人,女子所言的人影,已经隐现于林间。一声声沉重的马蹄翻踏,如急促的鼓点打在心间。男人回头看向同伴,骑在马上的女子也看着他,眼里透出紧张和不舍。但没有丝毫的犹豫,男人挥手道:“走!”。赤甲的骑兵也发现了他们,五骑形成一个锥头如鹰喙般扑来。骑手马术高超,即便树林里也敢高速奔驰,被绳子札紧的马尾几乎甩成一条直线。打头者并未带佩戴头兜,使他一副非人的面孔,暴露在寒风当中——如死人般灰白的皮肤,石珠似猩红的细眼,以及对猎物鲜血变态的兴奋。
女人不再犹豫,把心一横,策马奔出。男人看着她远去,默默拿出一瓶药剂喝下。而后掏出两颗金色晶石,独身面对群敌。为首的骑兵,对先逃者混不在意。越发强烈的嗜血欲望,使他蹦起强壮的嚼肌,从咧开的嘴里露出尖长的犬齿。一旁奔驰的骑士,已经拉开弓箭,堪比步弓的箭矢骤然飞出。口中念念有词的男人闪身躲过。骑兵们也不废话,拔出腰刀,随时准备劈砍。然而首领却有些疑惑,这个人类既无枪铳弓弩,又无坚盾矛戟,何以敢用血肉之躯,阻挡血妖铁骑。转瞬距离更近,男人忽将手中东西掷出。晶石反射着阳光,间不容发之际,落在奔驰的骑兵中央。首领本能地回头看去,一股灼目的土流轰然升起,膨胀的气浪和音波,巨锤般砸在他的脸上。当他头晕目眩的从地上撑起,发现自己的队伍早已离散。爆炸诞生出的坑洼旁,一匹四肢折断的战马冒着焦烟,面目全非的骑兵被压在下面。另一名手下受气浪波及,被发狂的座骑撞到树上,掉下马来生死不知。他呆呆地看着那匹狂奔离去的畜生,直到被金铁相交的声音吸引。首领抬头望去,只看见唯一冲过爆炸的手下,被人类挥鞭甩落。接着那高大男子手握钢刀,如猎豹般穿过烟雾,利落地刺死了企图站起的血妖。首领浑身的寒毛倒竖,发疯般寻找武器,但人类径直找向他。就在这时,一直利箭从他身后飞过。人类闪电般挥刀,堪堪斩落了箭矢。接着一声妖族怒特有的怒吼响起,最后一名属下蛮牛般冲向人类,甲页里渗出的血液雨点般甩在他的脸上。受到刺激的首领强撑着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向被舍弃的弓箭。他身后,血妖已和人类战在一起,男人焦虑的发现,这帮入侵帝国的妖异果然坚韧。即便受了内伤,也悍勇地持锤乱扫。自己纵然剑术精良,竟一时落于下风。男人明白他更不能拖延,咬牙矮身抬刀挡格,弹开了横扫的钉锤,而后趁敌人前力已卸,后力未发。舍身突进将刀刃插进盔甲,而后奋力上挑,几乎顺着甲缝将血妖的整条臂膀撕下。“赢了!”的念头下意识地跳出,接下来就是取他首级——刀刃挥斩鲜血迸溅。敌人倒下的同时,男人也止不住地后退几步。一支带着倒刺的利箭,已然深深扎进他的胸前。几丈外,半跪握弓的血妖头目,正冷冷的盯着他。男子强忍剧痛,挥刀斩断了箭杆,身体摇晃着险些跌倒。血妖头目弃弓捉刀,快步上前打算活捉人类。·
生死存亡之际,男子垂到地上的刀尖突然弹起,蹦起的尘土直扑血妖眼间。而后用尽浑身力气,趁势突刺其面门。然而惊讶的表情很快浮现在他的脸上,散落的尘土后,血妖偏斜头颅,用牙齿紧紧咬住刀刃。被豁开的脸部翻出猩红的肌肉,大团淋下的血液与赤色的铠甲融为一体。似乎毫无痛觉的头目扭转身体,手中的腰刀顺势扫向人类。紧急弃兵的男人终究慢了一步,被这全力一击将手臂连根斩下。
再也难以支撑的人类,天旋地转中跪倒在地。血妖将长刀贴近嘴唇,伸出舌头和着自己地鲜血饮下,接着走近人类。灰白的丑陋面孔里,腥臭的气体喷溅,饶有兴趣地看着男子,试图用手盖住伤口。随后他嘲讽的笑笑,张开血口咬向人类。大股大股的鲜血从男子脖颈流出,使本就重伤的人类两眼翻白,气息奄奄。但就在血妖饱饮之时,一股钻心的恶逆感从他胃里升起。他猛地后退,抑制不住地呕出黑色的液体。“黑、血!”:头目难以置信地哀叹,而后迅速转身,想要冲到同族的尸体旁。虚弱的人类,完全超乎本能地向前一倾,伸手把血妖拽倒。已经接近失明的男子,如一具行尸般,在妖族的挣扎中爬到他身上。接着从腰间摸出把匕首。血妖疯狂地扭动,还在试图接近尸体,但回头一见高悬的利刃,顷刻间被升起的恐惧吞噬。
“啪”地一声脆响,男子应声倒下,一块带血的石头滚落到头目眼旁。他疑惑的望向远处,枯木林中,给他们报信的逃兵,正骑着骡子接近。那人来到血妖身边,果断的伸出手腕,头目立刻咬住猛吸。逃兵虽然倍感痛苦,但仍强扯着谄媚的笑容。终于当血妖的面色有所恢复,重新挣扎着站起,看向已经只能呆呆瞪天的男子。毫不犹豫的踩住他的脖子,生生窒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