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侠的步伐如同拉动一张巨弓,迈出马步的同时手肘骤然绑紧,猛地朝砖头送出一拳。
当拳头撞上板砖的时候,两个少年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们啼笑皆非。
吴飞侠这一拳看似来势汹汹,可他在砸中板砖后立刻便收回了拳头,使劲地往拳背吹气,眼耳口鼻挤作了一团,看来这回是冲大头鬼不成反而撞上了铁板。
阿木手中的板砖纹丝不动安然无恙,于是扬手把板砖轻抛到吴飞侠的怀中。
两人调侃着说这天下第一厉害的杀人技他们是学不来了,主要是没有这个吹牛不脸红的本事。
二人就这么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小巷,阿木更是将暗中观察那行剑客的要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他们知道此时若是不趁机逃跑,吴飞侠肯定会不止不休地缠上他俩,继续请缨教他们那些什么动辄崩天裂地的杀人技。
二人从前就没少吃过亏,那回少不更事,让吴飞侠罚在烈日下站马桩,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差些连小命都给折腾掉,后来吴飞侠还让他们用拳头去砸核桃。
二人一瞧状况不对劲,趁着吴飞侠上茅厕的空隙,急忙溜得无影无踪,这才保住了小命,如今真正见识过吴飞侠的斤两后,当然不会重蹈覆辙。
两个少年离开后,只剩吴大侠独个儿留在巷弄中,他一只手托起板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前一瞬还完好无损的板砖,竟如瓷碗崩裂般出现了无数条裂缝,下一刻化作了细微齑粉随风散尽。
临倚于窗边的二人面如死灰。
三角眼剑客重新将木窗关上,回到圆桌旁坐下,倒了口热茶平复心神,而那个高瘦的剑客则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似乎神绪激荡难以平复。
其他不明所以的长袍剑客好奇不已,纷纷把目光投向端坐桌前的三角眼剑客。
三角眼剑客轻放下茶杯,语气沉重道:“葫芦镇看似蝇飞蚁聚,实则卧虎藏龙啊。”
三角眼剑客又望向窗边惊魂未定的高瘦剑客,语气凝重地说道:“林涟师弟,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见财起意是所有凡人的第一本心,这并不能怪你,但你跟随师父修炼已有这么些日子,眼见就要锻出那些肉眼凡胎求之不得的长生塔,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神仙中人了,可千万莫要因心魔作祟,而犯起这等拙劣手段,不仅丢了松涛门的脸,还会为心境平添累土,再者难道你就真的不觉得奇怪,一位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何故会有价值连城的神仙胆?你若是为了一己之私鲁莽行事,只会破坏了大局。”
额前有道浅淡伤疤的高瘦剑客自知其罪,懊恼不已:“谨听伏虎师兄教诲。”
名叫伏虎的松涛门剑客又对其他同门道:“如今正值苦海金莲五十年一结苞的花期,葫芦镇云雾缭绕,实在是看不清虚实,大家行事之前务必三思而后行,切莫为松涛门惹来祸事,谨记此趟来葫芦镇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取回那只天工剑炉,一旦得手我们便离开镇子,纵然葫芦镇天降泼天福缘也与我们无关,断不可掺合苦海金莲一事,更不能心存不轨打一些不该打的主意,明白了吗?”
众松涛门的剑客异口同声答应。
名叫林涟的松涛门剑客目光不定,但也应声答道:“明白。”
伏虎轻叹了一声,他是一步一步走来的过来人,当然明白此刻林涟的想法,便招手让他一同来到桌边坐下,也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
伏虎轻放下茶壶道:“林师弟,有些道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在如今的葫芦镇中,我们不过是一尾过江鱼鲫,不可能翻江倒海,更做不了那断江截流的事情,否则只会招来祸事。”
林涟点了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伏虎呷了口热茶,道:“刚才那位大能丝毫不留情面地给了你我一个下马威,言外之意便是要让你我离那两个少年远一些,看样子他应该是镇子的本地人,类似于维护镇子安宁的角色,而且他应该是把我们当做了前来争夺苦海金莲的人马,根本没有洞悉我们的真正目的,所以你还是尽早打消对那两个少年的念头吧,莫要横生枝节。”
伏虎又道:“至于那枚神仙胆,其实由我们踏入苦海地界开始,我便觉得葫芦镇的气象韵貌有些不同,整座镇子像是在流溢着零零散散的灵气,或许是因为苦海河下的那座洞天有所松动的缘故,灵气四泄源源不断。”
伏虎微微眯眼道:“照这么个说法,镇子周遭极有可能散落着品相参次不齐的神仙胆,等完成老祖宗嘱咐的要事,你大可顺势在镇子周遭的山野搜刮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当然,很难说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会不会早已让人搬空,总而言之一切都得看你自身的机缘。”
高瘦剑客稍稍讶异地抬起头,眼中似乎藏蕴着惊喜之色。
伏虎站起了身,双手负后对一众松涛门剑客道:“这段日子大家先在客栈深居简出,断不能让镇子的蛰龙摸透咱们的心思,到了夜里头林涟师弟你便去摸清楚镇子的底细,等到了最合适的时机,我们再直击要害取回剑炉。”
林涟目光一亮,突然问道:“何时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伏虎目光晦涩,补充道:“再过段日子,葫芦镇将会变天,那便是我们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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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小巷后,陈活着与阿木二人便分道扬镳,本来阿木死活不肯让陈活着离开,说什么还未曾见上那些剑客一面,就这么走了怪可惜,可陈活着说他要回去帮陈震磨今日的黄豆,足足十余斤的量,若是阿木不放他走也成,等会耽搁了生意陈震责怪起来,便让阿木一力承担。
阿木顿时就不敢再阻拦陈活着回苏生巷,他清楚陈震若是真的大动肝火,可不是扣几盘豆腐这般简单,怕是连他财神客栈的招牌都要给拆下来,于是阿木只好自己返回酒家,继续摸探那行剑客的底细。
陈活着回到苏生巷子后,看见平日杂乱无章的豆腐坊,今日竟然破天荒的井井有条,好奇不已地来到豆腐坊前,摸了下平日放置豆腐的桌子,同样地一尘不染。
陈活着偷偷往厅堂望去,瞧见陈震正在小酌那坛所剩不多的秋水桃花烧,手里头正翻着一本泛黄书籍津津有味。
陈活着眼珠子一转走进门去,发现不单止豆腐坊错落有致,厅堂亦是有条不絮,顿时如坠云雾之中。
平日拎起扫把头也嫌重的陈震,今日怎么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陈活着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新景象后,发现桌面上还有一盒精致糕点,出自桃子巷的糕点铺子,已被陈震独自饕鬄了一半。
陈震听见有人入屋的动静,斜瞥了一眼陈活着,急忙把手中的书籍收好,招呼陈活着来到桌子边,说这是镇北那家老字号糕点铺的手艺,要比蜜饯可口得多,赶紧来尝尝味道。
陈活着认得陈震手里头的书籍,也不知他是如何好意思开口从黎掌柜那讨回来的。
陈活着又闲庭信步来到桌子旁,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果真是香甜可口,要知道陈震平日连那几颗蜜饯钱都舍不得,陈活着生病时吃一颗算一颗,想要当作零嘴解馋,痴心妄想!
陈震大大方方地指了指那盒糕点,开口说道:“味道怎么样?”
陈活着拍了拍手心的糕点残屑:“还不赖,话说你今日是不是捡到金子了,若是真走了狗屎运那得听者有份,可别想着一人独吞,独食难肥嘛,要不然以后别指望我帮忙磨黄豆。”
陈震难得一笑,向陈活着挑了个眉眼:“你小子心知肚明。”
陈活着听得一头雾水,又拈了块糕点送入口中,反正不吃白不吃,陈震难得慷慨解囊一回,当儿子的没理由不赏脸吧?况且以陈震那抠门性子,现在不使劲吃个够本,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陈活着想起了正事,刚要取出从李传风那得来的锦盒展示一番,却突然听见阁楼响起一串脚步声,陈活着探头望去如同石雕僵化,自言自语道:“之桃姑娘?”
眉若剪柳唇若丹霞的少女利落干脆地走下楼梯,手上还搭着一条沾满灰尘的抹布,惊讶地啊了一声道:“你回来了啊?”
陈活着忽有一种坠入云雾深渊的感觉,看了眼陈震又看了眼之桃,结结巴巴道:“之桃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