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叶家大宅。
叶娉婷近日难以入眠。
她起身,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下楼,穿过客厅,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一杯温水饮下,温暖传遍全身。
她穿着v领真丝睡衣,长发披在肩上,目光似乎有些迷茫,半隐半现的肌肤添了些许魅惑之意。
烦什么呢?
明明前几日对于这桩婚姻,谢兆胤并不反对。尽管她知道谢家人对他极其苛刻,他父母双亡,自小跟在爷爷身边,被宠的无法无天,混账事干得也不少。但叶娉婷知道,谢家二少爷并不如外人所见仅仅是个纨绔子弟。是以,当叶泓铭和她提起这桩婚事,叶娉婷还是非常满意的。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逃离叶家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这个宅子。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又反对了?
她在那人眼里看不出来情意,对她似笑非笑,实则尽是疏离感;对她彬彬有礼,在她看来不过是逢场作戏;对她呵护备至,转身却和卓真夜传绯闻。
叶娉婷不想懂,但只要谢兆胤愿意娶她,他待她怎样都没关系。
只要可以离开叶家,离开那人远远的,就好。
黑暗中有人悄悄靠近,突然搭上她的肩。
“啊——!”叶娉婷吓得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婷婷,是我。”
叶娉婷回头一看,是叶泓铭。
她没有听见脚步声。
轮廓在微弱月光的勾勒下一点一点浮现在叶娉婷的脑海中,她几乎快要忘记的东西一瞬间又出现了。
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微微颤抖道:“……您,您,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吗?”
她知道叶泓铭自回来后就宿在叶家大宅,因此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家了,今日回家拿东西,晚上也没有看见叶泓铭,为何他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
“婷婷,你许久没回家了。”
叶娉婷闻到浓浓的烟味,她呛得咳嗽出声。
叶家的基因一向极好,混账如叶绍煜,也是长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叶泓铭自然不差,叶家男儿自小便要去军校学习,这是家族里的规矩;因而即便他四十有五,脚步依然沉稳有力,目光炯炯有神。
叶泓铭轻轻拍打,为她顺气。
“煜儿说,他很想你。”
“……我以后每天都会回来的……”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不断后退,“砰”地一声碰到了墙壁。
叶泓铭叹息。
似乎在责怪她的淘气。
他上前一步,半蹲在她面前。
“我什么都知道。婷婷,不要耍小聪明。”
叶娉婷低着头,头发披散着,汗水和眼泪滴落在大理石铺设地板上。
叶娉婷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叶绍煜和莫情都在楼上,可他们不会帮她。不能让他们知道。
她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同魔鬼做了交易。
眼前的人缓缓出声:“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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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瑜从睡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胃里一阵翻滚,她飞快跑到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晕眩感随之而来。
周围环境静谧得连窗外虫鸣犬吠都听得一清二楚。
汽车疾驰而过,只留下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她靠在洗手间的墙壁上,闭了闭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人的面容像是地狱的恶鬼。
她已经反复梦到这个场景很多次了。
就像是有人在她脑海中植入记忆芯片一样,固定的时间、固定的方式、固定的人,她必须准时加入这场梦境。
唯一的命令就是爱上那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事件,会有人制造机会,她只需要按部就班。
她做到了。她是那么多个“人”中唯一一个完成任务的“人”,奖励就是嫁给他,更加深沉地爱着他,随时随地做好去死的准备。
她不甘于虚假的现实而逃了出来。
并且带着一个意外逃了出来。
纳兰瑜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多久了?
她竟有些想他。
从街道初遇,到二人乘船夜游,一吻定情,最后远嫁异国。她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品尝着爱情的甜蜜而内心窃喜。
她一向眼高于顶,同龄人自是难以入她的眼,直到遇到他,她才明白这么多年的等待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到底哪里出错了?
那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基尔肯尼的一座古堡中,而非在法国的家中。
古堡里只有机器人,负责安保和保洁工作。她白天跟着机器人穿梭于古堡之间,去到外面的草坪;晚上则不能外出,一切活动都在房内进行。没有人找她,她也不能联络外界。
在这里可以忘记时间。
直到有一日她开门看见Serena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纳兰瑜吓得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在法国的家中。
映入眼帘的是Daniel充满担忧的脸庞以及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
她的身上插了许多管子。
“……心跳、脉搏、呼吸……生命体征没有异常。”
“……大脑机能正常。”
她在床上修养了半月,他告诉她,她在家突然倒地昏迷不醒,管家告知在外办事的他,他才匆匆赶回。而她口中所说古堡却是不存在的事物。
纳兰瑜思及此,又是一阵剧烈呕吐。
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