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总是能把握好那个度,刚好能招惹得乔宜淳气到跳脚,又不会将她的辛苦毁于一旦。
可如今,他们终归还是分道扬镳了……
“家也不回,饭也不吃,这个办公室就这么好?镶金啦?”容圳不敲门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了,他进门就开始数落,身上还带着未褪的寒气,手里却拎着个居家气息十足的保温盒。
他把保温盒放在办公桌上,走到乔宜淳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自己那张巨大的脸出现在对面的大屏幕上。
吓了他一跳呢。
“哦,不舍得离开公司,是因为在这儿能看到我吗?”容圳笑嘻嘻地凑过来,语气又暧昧又欠扁。
乔宜淳没理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我就直说嘛,反正这世界上想我的人那么多,我也不会很介意多你一个的。”容圳靠在窗边,又往乔宜淳眼前凑近了一点。
那架势简直是要扎进乔宜淳眼睛里了,她想不看都不行。
就这一眼,她就刚好看到容圳额头上压了一圈的红痕。她知道最近容圳在拍一部古装戏,每天都要戴假发套,看起来这是卸妆卸得急了,才弄得这么严重。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容圳说话欠揍也是真的。乔宜淳是真的觉得心累,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容圳,你闹够了没有?”乔宜淳看容圳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如果你觉得分手之后连工作关系也不能再继续维持,我会尽快处理好手上的工作,递交辞呈。”
让容圳一直红下去,几乎已经成了乔宜淳刻进骨头里的信仰。她绝不会让他毁在自己手里。
那晚不欢而散后,乔宜淳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容圳。
一方面是因为剧组进入了外景拍摄的阶段,容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闲工夫能晃回公司来。另一方面乔宜淳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她像是准备遗嘱一样安排自己离职之后跟容圳有关的工作。
她就是希望把自己离职给容圳带来的风险再降低一些。
和公司高层一起开完会,乔宜淳正要起身离开,就被老板单独叫住了。
“小乔啊,容圳续约的事,你怎么看?”
容圳?续约?
乔宜淳惊出一身冷汗,容圳合约要到期了?
容圳当初是她带进公司的,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乔宜淳几乎忘了容圳的合约还有半年就到期了。
如果是从前,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只要她不离开公司,容圳就一定会和公司续约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和容圳分手,容圳和她决裂,她这个“前女友”再去和容圳谈续约,怎么可能谈得下来?
乔宜淳定了定心神,淡淡地回道,“我已经把容圳的经纪事务移交出去了,让他经纪人去谈吧。”
老板却说,“谈过了,容圳说,续约这事只跟你谈。”
想起那份在她抽屉里躺了好久的辞呈,乔宜淳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这个棘手的差事。
既然容圳说了要跟她谈,那就应该还有谈成的可能吧?他要是肯开条件,总比一口回绝要好。
乔宜淳忍不住猜测,容圳会开什么样的条件呢?他会说“乔宜淳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公司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还是会说“乔宜淳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呢?
然而等到她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剧组,终于见到下了戏的容圳时,她才知道什么叫“不按套路出牌”。
容圳说,“我需要合理自由的私人空间,我谈恋爱就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爱我的女朋友,就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而不是仅仅因为要贩卖幻想和假象,就让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受尽委屈。”
他是难得正经一次,一旦正经起来还挺要命。
“如果我的条件你都答应,我就续约。如果不答应,那我就干脆退圈,反正我还年轻,现在转行也饿不死。”
他脸上还是一个月前那副嚣张至极的模样,可乔宜淳却不再像那时那么生气了。
她只是觉得心酸,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失落。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一个月之前还会因为他想要公开恋情而她不肯就闹脾气,一个月之后他已经要为了跟别人结婚而与多年携手的她宣战了。
“好啊。我答应你。”
谈妥续约的有关事宜后,乔宜淳多一秒钟也扛不住了,当即订了最近回帝都的航班。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越来越厚的云层,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般沉重,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体贴细心的空乘小姐轻声问她是否需要手帕,她这才感觉脸颊一凉,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还真是,狼狈啊……
“不用了,谢谢。”乔宜淳也不是很在意形象,抬手就抹干了泪痕。
她恍惚想起最初认识容圳那几年,他还没出道,她也没到娱乐公司来实习,他们两个就只是普通大学校园里的普通大学生。
好朋友是怎样的呢?就是他们当初那样吧。一起考前通宵突击,一起打游戏,一起做竞赛,一起爬山看海。
乔宜淳有时候甚至想,她要是个男孩子的话都能和容圳结拜为兄弟了。
有一年她生日,容圳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她知道容圳家境不错,但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小小生日而挥霍,于是就与他约法三章,不许他浪费家里的钱给她过生日。
后来机灵鬼马的容圳就网购了各种型号的手机膜去天桥下摆摊了。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就为了多看他一会儿,也有很多小姑娘跑到他的摊位去贴膜。
那半个月的时间,容圳直接就发家致富走上人巅峰了。他送了乔宜淳一个翡翠镯子,乔宜淳不懂这东西,但也能看得出来那个镯子价值不菲。
容圳在天桥下贴膜那挣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乔宜淳哪舍得他这么挥霍?她当时不肯收,容圳却跟她说,“我的贴膜事业是你帮我成就的,这份胜利的果实难道不该我们共享吗?”
乔宜淳笑骂道,“你这哪是贴膜事业,明明就是出卖色相的事业。”
再后来,乔宜淳来了现在的公司,从实习助理开始,一路走上如今的位置。她也真正成就了容圳后来“出卖色相”的事业,但是现在,两个人却再也不是能一起分享胜利果实的关系了。
如果……如果当初他们谁也没有踏出那一步就好了。做过恋人的朋友,还怎么可能变回最初的朋友关系呢?
容圳任性惯了,可以后他的任性,再也不是她乔宜淳给宠着惯着了。
她忽然就悲从中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是啊,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容圳好像真的就是她的全世界啊。
搞定容圳续约,乔宜淳再次成为公司的大功臣。可是她这回却打算功成身退了,一回来就递交了辞呈。
老板当然不肯签字,却给她批了一段无限期的带薪休假,让她出去好好散散心。
散心确实是要的,但乔宜淳也没出去,就窝在家里没日没夜地打游戏了。
这让她有种回到了大学时候的感觉,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她身边已经没有一起开黑的好战友容圳了。
她有时也会关注一些和容圳有关的新闻,比如说容圳去买钻戒疑似好事将近啦,容圳去大溪地亲自踩点婚礼现场啦,容圳约见数位超一流婚纱设计师啦……各种类似的消息层出不穷,公司也依约不再干涉了。
乔宜淳从那些消息的边边角角里拼凑出了容圳的近况,心里也不知道该感到安慰还是悲哀。她想,如果容圳给她送请柬的话,她会去吗?如果不去的话,红包要包多大的才合适呢?
一想到这儿乔宜淳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她辛辛苦苦赚的那么点钱,还要给容圳那个土豪随份子?
哼,她才不要呢!
乔宜淳抹了把脸,似乎这样就能抚平自己脸上的忧伤,她紧接着又进入下一局游戏。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局游戏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局好了。
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乔宜淳战意正酣,却不得不中断游戏——来电人是容圳现在的经纪人。
她已经暂时卸任公司的一切职务了,如非必要,容圳的经纪人绝不会联系她。就算是有事,微信发个消息也足够了,如非十万火急,也绝不会打电话给她。
手指快过大脑,在她想明白之前电话就已经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几近崩溃的哭腔,“乔总、乔总,容圳出车祸了。”
那一瞬间,乔宜淳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
“人在哪?”她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