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的程弈并不知道,这是他的沈老师在报私仇。
然而为了孩子们午饭都能有一个鸡蛋吃,程弈硬着头皮也得上,不就是俯卧撑吗?不就是站位体前屈吗?虽然他腿长,但是他腰力好啊,这点难度毛毛雨啦,还能难倒他?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积云山上空就回荡着绵延不绝的惨叫声。
“啊——啊——啊——”程弈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一排密集的机位。
沈时宴就在那排机位后面。
“沈老师,我做了25组,请给我25个鸡蛋。”
沈时宴有些诧异,好笑地问他,“25个?你是打算不给谁吃呀,谢影帝和小松鼠可都是你前辈,少了谁的都会给你穿小鞋哦。”
程弈的气儿还没喘匀,额上还凝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可见刚才是真的疼狠了。
他抬头看向她,暴露在镜头下的就是这副狼狈的模样,没有半点秀场上高冷性感的痕迹,只是个乖巧得不懂得反抗,老老实实被捉弄的小男生。
然而当沈时宴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时,却感觉这样的程弈比秀场上的他还要帅气一万倍。
“孩子们一人一个,小松鼠是女孩子,要分一个,另一个我煮好了送给你。”
话落,他朝她眨了眨眼,唇角笑意飞扬,像是跟她对上了暗号。
沈时宴一时看得走了神,山间清凉的微风里,男生带着通身自然清爽的少年感,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老了。她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脑海里蹦出一个连她自己都吓到了的念头——
哎,好像真的有点想潜规则他啊。
俞景安借了节目组的厨用设备,给沈时宴单独做了一份“爱心午餐”,然而等他做好了要送去给她时,就发现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程弈,而程弈在给她剥水煮蛋。
就一个白白净净的水煮蛋。
沈时宴接过去,还吃得特别香。
“宴宴,”俞景安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朝她走去,“光吃这个怎么能吃饱呢?来,特意空运带过来的新鲜神户牛排,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沈时宴被俞景安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举动给吓到了。大学时他们是谈过几个月的恋爱,不过分手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要跑来招惹她?
她没打算搭理他,倒不是说分手后一定就是仇人,她只是觉得,对待前任最好的态度就是当他死了,这样两方清净,对谁都好。
可俞景安显然不这么想,“宴宴,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被拍到那种新闻还不跟你好好解释。我以为你会明白,都在这个圈子里混,真真假假的何必那么——”
“你带了多少?”沈时宴低头看着他手里端着的牛排,不得不说,味道是挺香的。
俞景安欣喜得眼睛都亮了,“明天我要进组,大概有好久不能来看你了,所以给你带了十几份过来。你不会下厨没关系,把助理也留给你,可以让他帮你做。”
“好,都是给我的对吧?”沈时宴再次确认。
俞景安用力地点点头,“当然,我知道你很挑口,怕你吃不惯这荒山野岭的食物,所以——”
“这样,”沈时宴打断他,“既然你来一趟,也不好白来,辛苦你把剩下的牛排都煎一下,要全熟的。”
俞景安一头雾水,沈时宴还在那里比比画画,指挥得起劲儿。
“墨柳,给俞老师补个妆!大刘、花花,你们两个今天跟俞老师,务必把咱们大厨拍得人模狗样一点!程弈,你也跟着去,看住牛排,一定要全熟,不然我怕孩子们吃坏肚子!”
目送俞景安只身一人去做造型的悲凉的背影,程弈幽幽地叹了口气。
“沈老师,您跟俞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他都要被你欺负哭了。”
沈时宴朝天翻了个白眼,“脑子不好是病,得治,等熬到晚期人可就废了,你还有空心疼他?我这是在救他你懂不懂?”
程弈似懂非懂,不知道该说懂还是不懂,他只是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来口袋里揣着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呢。
“喏,给你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沈时宴接过来看,是一盒小饼干。
她疑惑地看向程弈,就见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是谢老师私藏的,他说这个很好吃,就分了我一包,我没舍得吃,给你留着了。”
沈时宴简直哭笑不得,“喂,傻瓜,你被他骗啦。这是他家胖达小公主吃的狗饼干!”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有个孩子生病了。
俞景安任劳任怨地煎了十几份牛排,每块都边煎边切成小块,这样可以熟得透一些,又不会太老。小孩子们不会用刀叉,他都帮忙切好了再给放到碗里,可以说非常周到了。
然而年纪最小的毛毛还是吃坏肚子了。原本他们平时吃肉食就很少,还是节目组坚持让孩子们尽量营养均衡,所以才会每天采购定量的肉类蛋类等食物。
今天俞景安这顿加餐,让他们一下子超了量。再加上牛肉本就不太好消化,毛毛年纪最小,肠胃本就不太好,这一下就给吃坏了。
沈时宴担心得不行,好在节目组随行带有医生,给毛毛开了药服下后症状很快有所缓解,她这才放心下来。
然而程弈却自责得不行,他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小朋友们,才会让毛毛生病的。如果他能注意到每个小朋友不同的情况,能看着毛毛少吃几口,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下午,程弈都让毛毛在他宿舍的小床上休息,一直在旁边守着他。而俞景安则取代了他下午的工作,给小朋友们上英语课。
沈时宴从窗口望进去,看着窝着两条大长腿蹲在床边的程弈,莫名觉得有些凄凉。
她找了个小板凳给送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程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程弈轻声说了句“谢谢”,站起来时却因为腿麻而身形一晃。
沈时宴下意识就伸手去扶,却没想到被这个长手长脚的大男孩扑了个满怀。
扑通,扑通,扑通。
她脑子飞快地计算着,房间里有四个固定机位和一位跟拍摄影师,门口还有另一位程弈的跟拍摄影师……
不过这都不要紧,后期剪掉不播就可以了。可是这样的认知并没有让她的紧张情绪平复下来,反而更清晰更直观地感受到怀里这个人留给她的强烈的悸动。
让人神经紧绷的那种。
不行了不行了,沈时宴在心里默默地抽了自己一耳刮子,故作镇定地说:“你还不起来吗?真要等我潜规则你啊?”
“对,对不起……”程弈也像是大梦初醒般,慌乱地挣扎着站直了,还抬手抹了抹鼻梁,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
沈时宴仰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红红的耳垂上,不由得有些好笑,“你说你,这么大个男人,害羞个什么劲?你是不是拿错了女主角的剧本啊?”
眼看着程弈的耳朵红得要滴血,沈时宴玩心大起,还想再逗逗他。反正她生来拿的就是男主角的剧本,脸皮厚着呢。
她正要开口,就被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有些扫兴,她回头,是俞景安。
“宴宴,我马上要下山了,想和你单独谈谈。”
送走了俞景安,再回到山上学堂里,沈时宴就感觉程弈有些不对劲。他那小眼神总是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打转。
“好奇你俞哥找我什么事?”拍摄空当,沈时宴逮住了程弈,酸溜溜地质问他。
程弈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沈时宴哼了一声,“没有你总瞎看个什么劲?好好录节目去。”
其实俞景安找她也没什么事,就是天南海北地瞎扯一通。从大学时的青葱岁月大好年华,扯到如今的适婚之龄幡然悔悟,什么千帆过尽还是初恋最好之类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沈时宴一个字都不打算懂,俞景安想结婚哪里还拉不来一火车皮的新娘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向学》第二季,和《向学》第二季里最重要的程弈。
《向学》第一期播出的反响不错,沈时宴没有特意准备水军。第二期播出时她也没太上心,然而就是因为她的疏忽,出了乱子之后,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卖脸上位”“陪台长睡”“被投资人包养”等等污秽不堪的词和程弈的名字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沈时宴气得红了眼。
她不是个新入行的菜鸟。作为导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足够专业,她亲自看着剪辑出来的片子,她知道程弈在镜头下的表现有多吸粉。
第一期的绝佳风评就是最好的证明,沈时宴非常确定,这波全网黑一定是有水军在故意带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