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败之后,便是初夏了。
天空显得高远明朗,潮湿的天气被夏天的太阳晾晒过后,那股粘稠厚重的湿漉感就蒸发了个干净。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李泽宇在这换季时节却突如其来地生了一场病,一连请了两天假。
齐悦每天下了课都会过来看看他,生了病的李泽宇变得更加折磨人,医生开的药死活不肯吃,只知道抱着被子窝在床上说,“头疼。”
她使出浑身解数哄他吃药,“元宝乖,吃药了,等你好了,我天天去接你放学。”
李泽宇一看到她手里的药片,立即把头扭向一边,死死攥着被子,倔强地回答道:“我不吃。”
两人僵持不下,齐悦瞪他一眼,最后颇为无奈地叹一口气。
看她有点生气了,李泽宇往她身边蹭了蹭,撒娇道:“齐悦,你抱抱我,病就会好了。”
齐悦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小兔崽子生病了也不老实,就知道占她便宜。
但是一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不忍心拒绝,最后还是抱小狗似的把他往怀里揣,蹂躏着他那狮子犬一般蓬松的头发。
“李元宝,我觉得我有点像你妈。”她撇着嘴说。
他愣了一下,痴痴地笑了,“你才不像,你是我未来媳妇儿。”
“那你不听媳妇儿的话?”
“听,我听你话。”
“那你先把药吃了,不然到时候烧成了智障,我可不要你了。”
他紧紧箍住她的腰,“就算烧坏脑子了,我也是个好看的智障。你好美色,不会舍得不要我的。”
齐悦有点哭笑不得。
她想起之前过年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广场上倒数跨年,人潮拥挤,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牵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怀里。
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他在满天烟火的璀璨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了一句,“齐悦,你之前答应过我一个要求,今天给我兑现吧!”
“嗯?”
“过了年我就算十八岁了,你把我带回家做男朋友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有一个樱花般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柔柔的,夹带着少年认真的话语,“我喜欢你,认真的。”
那一刻,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外界所有的热闹喧哗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齐悦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心跳,而自己胸膛里的小鹿似乎也快要破膛而出了。
见她不说话,他急了,又接着道:“我长得这么好看,你要好好看紧我,别不要我。”
她“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眨巴着眼睛说:“那起码得等到你高考结束吧,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在拐卖无知的小少年,会有罪恶感的。”
最后,李泽宇还是被齐悦半威胁半哄着把药吃了。
夜幕降临时,小区里突然停了电,物业管理处打来电话,说是线路出了问题,大概要等明天才能恢复用电了。
李泽宇怕黑,齐悦是知道的。
他死死抱着齐悦不肯撒手,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学校去,“齐悦,我怕黑,你别丢下我。”
她坏笑,再次把药片和开水放他面前,“你乖乖吃药,我就不走,嗯?”
李泽宇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自己不想吃药的原因向她全盘托出了,他不情不愿地开口,“要不然你把它磨成粉,泡水里给我喝吧。”
齐悦总算是知道这货死活不肯吃药的原因了,原是有童年阴影,她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后来,看着他把溶了药片的温开水喝下去之后,她心头的大石头才落了下来,急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枣,给他解解苦味儿。
她给他盖好被子,催着他赶紧睡觉,自己却在地板上忙活着打了一个地铺。
李泽宇不愿意了,非要跟她换,“齐悦,你睡床,我睡地板。”
“不行,你这生病呢!”
他抱着被子下来,直接就在她旁边躺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你睡地板我心疼,你去床上睡。”
“李元宝!”她揪着他耳朵,一把拎了他起来,“你给我滚回床上去!”
月光从窗外爬了进来,房间里半明半暗,李泽宇看不大清齐悦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得到她微微的怒气。他没心没肺地笑,又凑到她旁边,“那要不你陪我一起睡床,不然我陪你一起睡地板。”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齐悦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小鹿乱撞,还听见了李泽宇“扑通扑通”地心跳。
他意识到她误会了,急忙解释,“我生病呢,不会乱来的。”
“嗯,这意思是你不生病就要乱来了?”
李泽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就想着抱抱你而已。”
齐悦是清楚他的脾气的,若是不答应他,他是可以跟她耗到天亮的,那就谁都别想睡了。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他现在还生着病呢,得好好休息。
她认命地抱着枕头爬到了床的另一边,见状,李泽宇也乖乖地跟着躺了下来。他想抱她,但是又不敢乱动,怕吓到了她。最后他只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我牵着你的手睡,这样你就不会偷偷跑掉了。”
齐悦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心如擂鼓,纵使平时再厚脸皮,现在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儿害羞。
她回握住他的手,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你快睡觉,明天我没课,去接你放学。”
“好。”
第二天早上醒来,齐悦发现自己窝在了李泽宇的怀里,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便看到他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小鹿似的眼睛明亮如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瞬间清醒过来,耳根开始发烫。
他坏笑,“这可不是我抱的你,是你自己对我投怀送抱的。”
齐悦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半点生病的迹象了,便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是退烧了之后,她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这好不容易才有软玉在怀,李泽宇哪里肯轻易放她走,她越是瞪他,他就越是得意地笑,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齐悦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打在了她脸上,心头涌起一阵异样。
“别闹,你今天要上学。”
他脸色绯红,声音喑哑,用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说:“齐悦你别乱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骂了一句,“流氓!”
他勾唇一笑,亲了亲她的墨色秀发,“嗯,我是你的流氓。”
齐悦在南城第一中学门口等李泽宇放学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中学生从她面前路过,她看着那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男孩和女孩,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青春真好啊!”
李泽宇从学校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小电动旁边的她,脸上瞬间就开了花,这笑容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李元宝!”齐悦笑嘻嘻地朝他招手,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就像是一帧漂亮的图画,真好看。
旁边的唐彦看到了,戳了戳李泽宇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问道:“那个就是给你补习的小姐姐吗?长得挺水灵可爱的。”
他向唐彦投去一个阴恻恻的眼刀,沉声道:“她是我家的。”
唐彦无视他的警告,直接就走了过去跟齐悦打招呼,“嗨,小姐姐,我叫唐彦,是李泽宇的同学,我们两个关系很好的。”
齐悦想起了被李泽宇整过一回的陈晟,再看看眼前的唐彦,她笑着开口:“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家元宝爱吃醋,为了避免无辜的你遭到不必要的迫害,你还是不要跟我说太多话比较好。”
接着,她把头盔递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泽宇手上,朝他笑道:“元宝,我们回家吧!”
唐彦看着原本板着脸的李泽宇,在对上齐悦灿若朝霞的笑脸时,瞬间就扬起了唇角,乖乖地坐到她后面。再然后,便是小姐姐开着小电动,载着李泽宇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唐彦不禁想,世间万物,果然都是一物降一物!
李泽宇闷声坐在后面,齐悦见他没有跟自己说话,以为他又生气了,便问道:“李元宝,你又吃醋了?”她撇了撇嘴,幸好刚才小男生对着她吹口哨时他还没出来,不然的话,他若是看见了,岂不是要打翻醋坛子?
他坏笑,“我没生气,不过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来治你。”
齐悦感到背后一凉,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什么办法?”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后来,当齐悦要从李泽宇家里回学校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他口中的办法指的是什么。
她给他做好饭菜,看着他吃了饭,又盯着他吃了药。这才想起要赶回学校上课了,然而她前脚才刚刚踏出门口,紧接着便被他拉着衣领又拎了回去,“齐悦,你漏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李泽宇没有回答,他看着她不怀好意的坏笑,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少年温热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脖颈处,她颤抖了一下,像是有小小的电流在身上流窜一般。
她急忙去推他,“李元宝,别闹!”
李泽宇紧紧扣住了她,不让她乱动,良久,约摸差不多了,他才放开她,耳根绯红,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指着她脖子上的小草莓,说:“这里,我盖了章了。”
“嗡”一声,齐悦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握着拳头,炸毛道:“李元宝,你丫混蛋!早知道这样,你生病我就不管你了,竟然恩将仇报!”
李泽宇施施然回到沙发上坐下,不急不缓地开口:“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备考了,不能陪你,但是我也不想让别人觊觎你。”
“……”
他抿着唇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纯粹且干净,“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不如你也给我盖一个吧,好让那些对我图谋不轨的小女生断了念头。”
“……”
齐悦觉得,她这是招惹了一个小霸王回来吧!明明就长着一副干净的好少年模样,脾气却是这般难缠,一会儿倒是听话乖巧到不得了,一会儿却又满肚子坏水,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整天就知道要挤兑她,哼!
齐悦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复习,好好考试,考完试我再收拾你!”撂下这一句话,她便捂着脖子回去了。
李泽宇问过自家老爸,“我如果早恋,你会反对吗?”
李爸爸是早就知道自家儿子喜欢齐悦的了,他也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小崽子看人家姑娘的那个眼神,直勾勾、湿漉漉的,意味着什么了。
“其实也不算早恋了,喜欢就去追啊,齐悦挺好的,我也很喜欢那个丫头。”
李泽宇愣了一下,释然地笑笑,“爸,谢谢你。”
高考结束之后便是李泽宇的十八岁生日了,他牵着齐悦的手在大街上散步,光明正大地约会时,却意外撞见了齐悦的爸爸。
齐悦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甩开了李泽宇的手,明明是六月盛夏,她那一句“爸”却喊得哆哆嗦嗦。
见她甩开了自己的手,李泽宇微微蹙眉,然后不动声色地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抬头对上齐爸爸的目光,微笑而礼貌地喊了一句,“齐叔叔好,我是李泽宇,从现在开始是齐悦的男朋友了。”
齐悦偏头去瞪他,却意外对上了他那坚定的目光,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呢。”
她心里一暖,轻轻地回握了他的手。
齐爸爸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个人好一会儿,最后他笑着拍了拍李泽宇的肩膀,“你爸之前跟我说,要和我做亲家,我还当他开玩笑,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儿。”
“读书时候,我跟你爸就聊得来,以后若是真成了亲家也是好事一桩。我看你这模样长得挺俊的,性格应该也好,我们家悦悦脾气不好,以后你就多担待一些了。”
“谢谢叔叔,下次我会正式去拜访你和阿姨的。”
齐爸爸乐了,“你齐阿姨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齐悦瞥了一眼自家老爹,默默在心里吐槽,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看着齐爸爸走远了,李泽宇坏笑着刮了一下齐悦的鼻子,得意地说:“小齐老师,我可是见过家长,得到叔叔认可的男朋友了,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儿。”
“明明是你要对我好一点儿,李叔叔可说了,比起你这个儿子,我更讨他的喜欢。”
“那是,我眼光好,一挑就相中你,自然也是最好的。”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