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这孩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一把推开这孩子,怕是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与他分辩,也不是个好办法,于是我保持沉默,任凭他抱着我的腿,哭哭啼啼。旁人关注一下,唏嘘几句,也就下车的下车,转头的转头了,没什么大动静,谁也不会太上心。
他自然而然地跟随我回了家,众目睽睽就像午后的太阳,我压根休想在大街上甩掉这紧追脚跟的影子。只当自己屈服于他的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纠缠术。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从抽屉里翻出恋星学校的电话,请求学校给各位家长发信息,提醒各位家长是否忘记接了孩子。结果让我失望又担心,并没有家长漏接了孩子,也就是说这男孩并不是恋星学校的同学。可是我明明眼见着老师带队,他站在队伍的最后一起出来的。
要不要报警?我不敢这么做。我尚且说不清他的来历,报警怎么说?警察会不会当我有病,胡诌说他是幼儿园的学生。我思虑过多之际,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两人年纪相仿,自然没有距离感,三下五下就成了朋友。
恋星拿出一本故事书,他们读着读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猛然间看到那个男孩左边一颗门牙和正对的下面一颗牙是漆黑的,似无边无际的黑夜在我的视线中蔓延开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我的头丝丝地疼了起来。
“小姨,什么时候吃饭?我们饿了!”恋星向我发出饥饿的信息,我赶忙收拾思绪进了厨房。我的孩子饿了,我不是她小姨,我是她妈妈。潘越回来的时候,最后一个菜刚刚出锅,他殷勤地颠进厨房,帮我端出最后一盘菜,是他最爱吃的西芹牛肉。“你的手艺和你姐姐有的一拼了!”
潘越这样赞扬莫舒的厨艺,我不知自己是否也沾了光。我不冷不热地斜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道:“比你姐姐的不在话下!”不说还好些,这句算是给我补了一刀。“来吃饭吧,孩子们!”我低声唤着游戏中的两个孩子。他们放下玩具,纷纷飞上桌子,饭菜丰富色香俱全,却丝毫不曾带动男孩脸上任何一块笑肌。他抄起筷子夹菜的动作熟练,却对肉类无感,专拣青菜吃。
恋星作为小主人,有她的待客之道,她用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五花肉给男孩,却被男孩原路退回。他摇摇头说:“我生来是吃素的。”说着,他抽出桌上一张纸巾,擦拭了筷子。我惊讶于他的措辞和他的行为,他大概不到五岁的样子,竟说着大人的话,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从来没有听过一个孩子一本正经地去说这样一句话。何况哪有孩子生来是吃素的,难道他生来就是和尚嘛。
想到和尚二字,我心中一颤,我隐约记得当日的和尚好像也是有着两颗漆黑的牙齿显露在外。或许是我紧张之下记错了。哪有那么巧,我只是把吃素这件事当作了联想的因素,胡乱搭桥罢了。
听了这孩子的话,潘越呵呵笑了笑。“看来你可是出家的命的,我们找不到你的来处,不如干脆送你去庙里当和尚得了。”说完,他喝了一口啤酒润喉,又自然地打了一个酒嗝。男孩一脸不屑道:“寺庙那种鬼地方我是不会回去的,但这不影响我修炼佛心。”
我们不敢再多说什么。不合时宜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如静观其变。也许这孩子只是电视剧看太多,自己入了戏。于我看来,只要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不伤害我的女儿,其它都好说。反正潘越是没空琢磨他的,他最近工作忙得很,公司接了一笔大业务,他是执行总监,很快就要出差个把月,目前正在筹备阶段,出发也是随时的事。正因为如此,他便更加抓紧一切时间与我亲热,而每一次的亲热都会让我这抹躲在莫舒躯体里的灵魂呕得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