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祭大人止住话,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道,“这话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玉叶,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司祭大人的话倒是使我也惊讶了一番,我不过是因为这话婆婆也说过,便随口一问。
没想到司祭大人竟然爽快的承认了?
只是我还没有想明白缘由,大人为何要帮我,又为何要扮作一位老婆婆。
“大人为何帮我?”
司祭大人轻描淡写,“这个任务,你去合适。”
语气淡得仿佛在说,这杯茶泡得不错,这道菜咸淡刚好,今日的阴风吹得真舒服。
这种自然不做作的夸奖,听得我如沐春风。
司祭大人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好。
“大人谬赞了,属下不敢当。”我面带微笑,谦虚地拱了拱手。
“大人为何觉得我合适?”
“因为你于造假上太有天赋了,阳间的任务很需要你这样的造假好手。”司祭大人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
我:“......”
我擦了一把汗,对这次的任务产生了好奇。
“但即便前面的考核我帮了你,这最后的终极考核也需要你自己来完成,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玉叶,你的确适合做这个任务。”司祭大人继续道,“不受任何影响也要完成任务,从你能够如此之快通过幻境,便说明了一些你的优势。”
“不妨告诉你,这最终的考核,是遇到挚爱之人以死相逼阻止你走出梦境,此类梦境最考验心性。”
“若那些对你很重要的人出现,即便是他们也阻碍不了你前行之路时,自然也能保证,当任务与你的本心相冲突的时候,你能坚持完成任务。这才是终极考核的关键。”
挚爱之人?以死相逼?
我眼皮一跳。
难怪梦里的三殿下那般可怜模样,被挖了心脏惨兮兮的躺在榻上,原来是等着我去救他。若非我一早就识破这是梦境,后面说不定还会发生更狗血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无心未必不是好事。
所谓旁观者清,便是如此。
可即便真的是当局者,真的未曾看破这是幻境,难不成我还真会因为他寻死觅活?
三殿下救我几次,竟然被须弥境划拉到我挚爱之人的范围去了?
这真是匪夷所思。
我问司祭大人,“这第三个幻境,果真有这么难吗?那您当年?”
司祭大人波澜不惊的表情难得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回忆过往,沉默了半晌才扫我一眼,“幻境尽管万千变幻,我身为地府司祭,一切以冥界为重,自然不会沉迷自误。”
我讪讪低头,“属下多嘴。”
暗地里却八卦起来,看这感觉,若干年前的司祭大人没准也有一段不为鬼所知的情缘往事。
鬼差们表情各异,仍旧沉浸在各自精彩的梦中。因是在梦中,所以他们所有鬼的表情皆是发自内心,不带丝毫虚假面具的真实情感的表现。其余两位的表情我扫了一眼便作罢,只是饶有兴趣看着三殿下的表情不断变换。
因为实在是很丰富。
“原来其他鬼在梦中的神情是这样的,不知我入梦时是什么表情。”我不由好奇。
司祭大人道,“你梦中的表情始终很平静。这也是我惊讶的一点。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激动的表情。”
这是自然。
直到现在我也只记得最后一个梦境的内容,前两次的梦境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
想到这里我脸微红,又连忙补充——最后一个梦也不是,定是因为离我醒来最近我才记得。
仅此而已。
我与司祭大人一同在圆台上站了许久,我抬着头将星空上的星星数了好几百颗,换了好几个姿势,腿已然有些酸麻,其余三位迟迟未曾从梦境中醒来。
我苦着脸问司祭大人,“大人,他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往日里来须弥境的鬼差一般都需要几日能醒过来?”
司祭大人道,“这个可说不准,不是每个鬼差都像你这样,意志坚定的一两日也就醒来了,意志不坚定的,莫说三日了,若是放任他在这梦境中,可能十天半个月都醒不来。”
“这么严重?看来这须弥境还真有些厉害。”我啧啧称奇,顺便又为自己的优秀自得了一下,腰板不自觉挺直,又很快皱起眉头,用手揉着腰,“大人,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他们出来才能离开吗?”
司祭大人瞟我一眼,“怎么,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我点点头,乖巧又诚恳。
司祭大人一脸嫌弃,“累了就自己变把椅子,之前在须弥望,那卷轴上写的变幻术全忘了?”
这不是看着大人你站着我也不好意思坐么,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我从善如流,四下寻找,从圆台的柱子后抠出两粒多余的小石子,又掐了个诀将石子变大,左捏捏右削削做出椅子轮廓,充作两把椅子,笑嘻嘻递上一把给司祭大人。
司祭大人看着歪歪斜斜的两把石头椅子,依旧一脸嫌弃,“我这几辈子,从未坐过如此破烂的椅子。玉叶,你这变幻术差强人意,只是这品味尚要提升。”
稍一抬手指,两把椅子风格骤变,由粗犷歪斜变得精雕细琢,俨然两把上好的精雕石椅。
司祭大人地满意点点头,这才端端正正坐下。
大人的功力果然细致入微,术法是一样的术法,区别是积年累月的功夫,修为越精深,观察越细致,变幻之术所变的东西就越精致逼真。
“大人好品味。”我由衷敬佩,也跟着坐下。
这下子,欣赏其余三鬼神情时,可惬意多了。
其余二位鬼差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鬼帝三殿下的表情,开始由凝重变为痛苦,一双剑眉拧得甚紧,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牙死死咬着,胸口不断前后起伏,双手亦是紧紧握拳。
活像是怀胎十月的妇人临盆。
三殿下鲜有这样痛苦的时候,即便是在我那梦境中被挖了心,也是倒在床上闭目忍耐,不至于浑身颤抖成这样。
我才看了几眼便皱眉,忍不住问司祭大人,“大人,三殿下这般,不会有事吧?”
司祭大人丝毫不慌,“一般而言,越是痛苦的时候,就越是容易走出梦境,说不定三殿下马上就要醒了。且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