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千樱终于能去看孩子了。
出院时,秦威特意叮嘱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不可以劳累,还告诉她一些身体恢复调养的重要事项。他说是说了,如果患者不听,那就怪不得他了。他可不像师弟,会苦口婆心去劝,他可没那闲心。
秦威也要去看师弟,就开车顺便带上千樱。
千樱看着窗外,仿佛在对空气说话:“人生很短,有时候不妨大胆一些,去追求你想要的。”
他苦笑一声,仿佛也在对空气说话“有时候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一路又无话
千樱来到良真病房,他看见妈妈很高兴,千樱一坐在床边,就抱着她不撒手,再坚强的孩子在妈妈面前都会软弱撒娇。他委屈道:“妈妈,我好想你,你病好了吗?”眼泪就一下哗哗掉下来。
她也心疼啊,安抚的抚摸着他的头,自责道:“宝贝,对不起,在你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不在你身边。”
许宁提了排骨饭进来,轻轻把饭菜放桌上。心想:良真再坚强也是个孩子,在妈妈面前,他那坚强的盔甲,才肯卸下来。
许宁拿了纸巾递给千樱,哭了一阵,良真才收住。他这才仔细看妈妈的脸色,惊讶道:“妈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嘴唇也是,妈妈你身体还没好是不是?”
许宁劝她“千樱,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能这样长时间走动,至少还要回家卧床休息几个月”
两人都心知肚明
“妈妈,你还是听医生的话,先回家休养吧!这里有许叔叔在,你不用担心。许叔叔要亲自指导我做康复治疗,还要让我在医院住一个月,他才放心,让我回家。也没多久的,到时就能见到你们了”良真十分懂事的劝说着
千樱也明白自己身体状况,还提不起气力,只能答应还陪他一会就回去。
当山石外出回家,看到门是开的,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他立刻心花怒放,一脸笑意。
他加快脚步,穿过客厅来到房中,看到她正在床上熟睡。他放轻脚步来到床边,静静的看着。看着千樱憔悴的模样,他也没多想,只当多日来奔波劳碌才这样,好好休息一阵应该就会好的。
只要她平安归来就好,他别无所求。
山石去药店买了补气血的药回来,给千樱炖了鸡汤。
过了几个小时,千樱醒了。她看着桌上的全家福,是去年夏天时照的。看着一家人开心的笑容,永久定格的幸福,她不自觉嘴角弯起了弧度。
她来到客厅,走近厨房,看到山石忙碌的身影,四周满溢着鸡汤的香味。心想:这辈子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人,也值了。
山石见到千樱赶紧迎上去,关切的问道:“姐姐,你好些了吗?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要不去医院看看?”
她连声音都有些无力“不用了,我没多大关系,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阳阳的腿伤治好了,还要一个月就能回来,到时,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丰盛的团圆饭”
山石笑道:“好,没问题”
等善美放学回家,见到千樱就立马扑上去,抱着她,千樱蹲下来,摸着女儿的小脸“小美,妈妈好想你!”
善美眼泪哗哗往下掉“妈妈,我好想你,你下次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永远也不要离开我身边。”
她爱怜的擦掉女儿的眼泪,答应道:“好!妈妈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
小美伸出手跟妈妈拉钩,念道“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多日冷清的房间,多了一些欢笑声。
又过了半个月,千樱偶尔有些咳嗽,应该是风寒感冒,在家用医药箱翻了几颗少剂量的药吃下去。
以前吃了药,一两天就能好,现在都好些天了,还越来越严重。有时还咳得喘不上气,整个人昏昏沉沉,这身躯仿佛有千斤重,令她无力支撑,她心知这不是很好的征兆。她本想等身体大好之后,才告诉自己的家人。她向着窗外天空祈祷着:让我这身体再多撑几年,能陪儿女成年,看到丈夫能老有所养。
她趁山石外出,去镇上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当医生说她早年因大出血底子不好,现在又捐了肾,头几个月正是关键时候,免疫力低下,病毒侵入感染的危险时期。这次肺部是病毒感染引起的急性肾衰竭,她虽有准备,但也让她脑海中瞬间空白。
医生要她去大医院看看,他们这小医院不敢随便用药医治。一般情况下,人年轻活下去的机率很大。她自己知道,如今她的身体跟别人不一样,活下去的机率不大,况且哪付得出又一大笔医疗费。如果有钱治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直接问还有多久可活,医生告知她,能撑多久只能靠自己。
她在镇上买了三个鲜红的香囊袋子,用的是有些透明的丝绢布,上面绣着精美的祥云仙鹤图案。身在闹市周围,看着人来人往,成群结伴的家人或朋友,交流笑闹着。
她不由感叹道,这人间挺好的!她抹掉流下来的一滴眼泪,该回家了。
晚上,千樱把风干了的鲜花,放进三个香囊袋里,在三张小纸上都写上“平安,幸福,快乐”,一边写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大颗滴在纸上,浸湿纸张。
写完后,把卷好的第一张纸,塞进一个香囊里
她满目悲伤,喃喃自语道:“阳阳,对不起,不能陪你好好长大,你最懂事,一定要原谅妈妈。”她拉好香囊带子,最后在香囊上印上一个离别的吻。
卷好第二张纸,塞入香囊
“小美,你还小,不懂事,很遗憾,妈妈不能再教导你,你一定要听爸爸哥哥的话知道吗!”
同样拉紧带子,最后印上一个不舍的吻
第三张纸
“小石头,你一定要撑起这个家,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如果你让他们受委屈,我,,,”
她早已泪流满面“我,,我也没办法了”
最后印上分别的吻
当山石进房时,发现千樱正睡在床上。他走近一看,只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令他害怕!这脸色,不像是身体虚弱显得憔悴苍白,倒像是大病濒死的青白。他被脑海中突然闪现的想法,吓得心脏骤停,不一会又猛跳。
他看到她脖颈处微微跳动的脉搏,他捂住自己心口,轻轻抚顺了几下,幸好!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他还是不放心,明天必须带姐姐去医院检查。
等到天亮,到了十点左右,山石觉得奇怪姐姐怎么还没起床。她从不睡懒觉的。
他不放心,走去房间。那温和的阳光,透射进来,笼罩着整个房间,床上的她好像也融入这光华中,温柔恬静,她仿佛被梦魇困住了一样,永远安静的沉睡。
他觉得姐姐越来越不对劲,走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刚握在手里,他害怕了,声音都有些不稳:“姐姐,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冷”
他很恐慌,又轻轻摇了她几下,边焦急的喊着:“姐姐,你醒醒,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千樱慢慢醒来,看到差点情绪失控的他,虚弱的说道:“小石头,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山石迫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千樱知道自己这情况他迟早是要知道的,索性告诉了他“小石头,你从小就依赖姐姐,在你潜意识里,认为我什么事都能办到,可我并不是神。这次,阳阳那一大笔手术费,你以为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只不过跟别人达成一个协议,我捐一个肾出去,患者家属给我一笔营养费,才让阳阳有钱医治”
山石倾刻觉得五雷轰顶般难受,只盯着千樱,眼泪决堤一样倾泻下来,胸口好像有一团烈火,想爆发却怕吓到他的天使,只好忍到全身轻轻颤抖。
颤抖的嘴唇开合几次,才断断续续说道:“姐姐,,所以,,你不让我跟去,是,是早打算好,,豁出命去治他的腿?”
她说了好一会话,嗓子难受,闷咳了几声。
喘息道:“他是我的命”
他声音大了些“那你也是我的命啊!”
“本来手术都很顺利,我救了那个患者的命,也保住了阳阳的未来,我也能康复出院,本来都是皆大欢喜的。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能是我十岁那年,逃过一命,这次,老天不让我逃第二次了。是我贪心了,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过命运。”
山石激动道:“用我的,捐我的不行吗?”
千樱轻轻摇头,又咳嗽几声,“肾是男人之本,怎么能让你去。你能为我去死,我也可以”
山石握住她的手,大声痛哭起来,悲痛欲绝的说着“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啊!”
千樱看他这样,也心疼的流泪,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人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我先走一步而已,我不是贪生,我只是舍不得,,我走后,你要代替我照顾好孩子,以后要你又当爸又当妈,辛苦你了。”
他泪流满面的看着她“姐姐,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在乎的是,,,”
千樱打断他的话,无奈又虚弱道:“我知道,这么多年那俩孩子还进不了你的心门吗?”
“我承认我有一些喜欢他们,但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千樱叹了口气“总之我走后,你不许跟来,好好照顾孩子。我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听我的话,所以,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了,求你答应我,,”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从小到大,姐姐就是他的光和幸福的源泉,可以滋养他的心。如果她不在了,他的世界就失去了光,又回到黑暗的时候,心也会快速枯萎,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在姐姐期待的目光下,他终于心不甘的点头“好,,,我听话”
千樱累了,又陷入沉睡。山石眼中闪过赤裸裸的恨意,他低低的笑着笑着又哭了,轻声道:“姐姐,你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