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的打坐很快过去,众人纷纷去吃早膳,早膳后开始上早课。
一天课下来,尤轻未都在打酱油、打盹、打马虎眼,但是听着听着又忍不住记在了心里。谁让她从骨子里就是爱学习的人,而且她发现如果自己认真学习的话,说不定能拿个第一呢。
算了,她现在的目的是逃跑,想什么第一。
晚饭后尤轻未坐在一大石头上望着远处,铁索桥连着的是南风山,也就是修竹那老头的所在地。太阳落山之后,山中便变得朦胧起来。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心中一时迷茫不已。
她记得,七月半那日,印记刚显现时没有感觉,可到了子时,她掌心像是被烈焰灼烧,浑身疼痛,心口欲裂。
从子时初一直疼到丑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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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印记。
她怎可能不悲观,怎可能会觉得它是好的。
被绑的时候她想过告诉老头算了,可是,她害怕。她可以躲着,但是不能被人当成什么妖怪囚禁起来。
当什么关门弟子更不行,太招摇,谁知道修仙会不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她必须离开这里。
回神之际,看到铁索桥上有个人影缓缓走来。
安亦在尤轻未面前停下,“师妹可想去南风山浏览一番?”
尤轻未兴味索然轻嗤一声:“没兴趣。”语毕她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又道:“还有,我还不是老头的徒弟,别再叫我师妹。”
安亦笑起来有两个小米窝,加上脑后的丸子头,看着更可爱。
“行吧,我等你叫我师兄。”
尤轻未瞟他一眼,结束这个话题,望着南风山亮起的可疑光亮,问:“老头此刻在作甚?”
安亦也望一眼,“师傅在炼器。”
“什么意思?”尤轻未好奇一问,问完后悔,人绝对不能有太多好奇心,尤其是她,有了好奇心就会想去探究,这样她还怎么逃下山。“算了不用解释。”
语毕她轻盈跳下石头,大步离开。
安亦追上去:“炼器就是用自己的修为根据某种法诀练出某个有特定功能的物件,比如捆仙绳……”
“……再说揍你。”尤轻未脚步不停,威胁小孩。捆仙绳是她的痛点。
安亦不怕,接着说:“捆仙绳普通人不能驾驭的,必须达到银丹修为才能使用,拥有捆仙绳的人不多,我正好有一根。六岁的时候师傅送的,不过上次是第一次用,因为我刚刚突破了白丹九重升了银丹。哎,往后的修习路越来越难咯……”
这喋喋不休自吹自擂的本事真是和那老头一模一样啊,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骄傲好吗。
因为她表现得很无知,所以今天郁浅微和陈枝恰好就把这关于丹元的事儿告诉了她。
丹元分等级,初级丹元为白丹,也就是他们这些菜鸟现在必须要做的事儿。白丹升银丹,再到红丹,最高级是金丹。据说能达到金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丹元之间有九重,必须突破九重才能升到下一级丹元。
哎,这么听着尤轻未又起了求学心。
她斜眼睨了这个已经是银丹的小孩再次威胁道:“我真的会揍小孩。”
安亦笑,“你揍不过我。不过你不好奇师傅这会儿是在练什么器吗?”
“不好奇。”语毕尤轻未真的不再搭理他,径直往梨苑方向走去。
安亦站在那里,颓然耷拉着肩目送她离去,眼里染上淡淡的失落。
哎,一点不好玩。
没人和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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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尤轻未还是乖乖去上课,半马虎半认真。曾输给她的伍渊刚开始似乎有点怕她,远远一见就绕道而行。
看她不顺眼的人自然也有,这缘由无非就是她和空九陌住同一院子。尤轻未对这种糟心事儿从来不予理睬。
但是让她比较郁闷的是,不论是什么课,她的位置总是和空九陌的相邻。
三日后,尤轻未的伤几乎痊愈,老头的伤药还真是管用。
悄悄探听,计划路线,踩点之后……
逃跑计划如期执行。
夜黑风高。
尤轻未轻装上阵。她一路躲躲闪闪,躲过巡夜的人,来到偏僻又崎岖之处,这地儿虽然高,但是下去了就能沿着峭壁绕过山门,成功躲过山门的守卫。
虽是峭壁,但是树木丛生又高耸,所以这地儿她不害怕。她惧的高是那种毫无遮挡的高,及飞机那种高。她惧的水是深于她身高的水。所以前世她没坐过船,没乘过飞机。
看到那处缺口就在不远处,尤轻未心一喜,两个跳跃后直接跳到一小块平地上。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忍的。
她这一跳却是停在了半空中,“砰嗞嗞……”,她重重砸落在地上,连个让她抓着挣扎的东西都没有。
肉摔,摔石头上。
好——疼!
也不知胸是否被砸碎,不碎估计也缩水了。
尤轻未眼睁睁看着隐形墙显现,继而整座山的上空都显出犹如穹顶的金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吗?有结界山门口还那么多人把守,是障眼法吗啊?
顷刻间,月华凉凉洒照的崎岖山路上亮如白昼,好奇之人都被结界异向给吸引来了,手里提着灯笼,有些还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起来的。
她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了。
尤轻未艰难爬起来,就这么一下,伤得不轻。她颤颤巍巍站定,扫了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一圈,停留在郁浅微身上,面无表情又似哀怨一问:“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鬼地方有结界?”
郁浅微嗫嚅:“你没问呀。”
陈枝好奇问:“这么晚,你来这儿干什么?”
尤轻未耷拉着肩膀怏怏又委屈坦然道:“我要逃跑啊,我不要当关门弟子。”
“你打算从这个地方下去?”
尤轻未悻悻寻声源,看着空九陌,“不然呢?”
空九陌不可思议道:“这下面是峭壁。且是夜晚,危险重重。”
尤轻未生无可恋哼两声,“我有眼睛。”
她会蠢得抹黑下去吗,当然借着月光走能走的路,不能走就躲着天一亮就走,那会儿个个忙着起床谁在意她在或不在。浓密树林下她躲着睡一天都未必有人发觉。
言罢她非常不解地问正不疾不徐赶来的两位修士大哥:“山门口那么多人守卫,为什么还要设这个什么鬼结界?”
修士一本正经答:“哪座山还没几个守卫。”
尤轻未又问:“山门口有结界吗?”
修士答:“当然有,整个天脉山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结界。”
“这悬崖峭壁谁能爬上来。设这么多结界干什么。”尤轻未气恼,防鬼啊。
“但有人想爬出去呀,比如你。这个结界原本不在这儿。”修士指指远处,“应该在更远处,半空中,防止贼人御剑飞进来。”
尤轻未欲哭无泪,摇摇欲坠,郁浅微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半边脸都被摔淤青了。
“啊——臭老头!”尤轻未不顾形象仰天长骂。这明显是故意在防她啊!千算万算都算不过那老头。
挣脱开郁浅微的搀扶,尤轻未迈开大步撞开挡道的空九陌准备打道回梨苑。
“师妹留步。”
尤轻未倏地扭头,瞪向悠悠赶来的安亦,狠狠道:“我说过我会揍小孩!”
安亦不以为意,扔给她一瓶伤药后道:“师傅说罚你去膳房洗碗三日。”
尤轻未冷笑:“你以为我会乖乖受罚?”
尤轻未今夜真是彻底暴走了,要是以往她不会这么生气,今天真是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结果来这么一出。气得她肺疼。
安亦俏皮一笑:“师傅说你脾气太暴躁,得好好治治。如果你不乖乖受罚的话,就用捆仙绳捆起来暴晒一日。”
众人抽气:修竹剑仙……这么暴力!
伍渊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的弟子,又突然有点同情起尤轻未来。
尤轻未胸口堵着闷气,上不来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