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太阳驱散了清晨的寒雾后,照射在人的身上显得格外温暖,古铭慵懒地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他将自己放空,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层峦叠嶂,微风过处,推起层层绿色的海浪,一时间让他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古铭曾经是一名典型的三无青年,没房,没车,没女友,而他现在不同了,他变成了四无青年,因为在半年前,他那让众人羡慕的工作也丢了。
实际上古铭一直是大人们眼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自小就成绩优异,数学,物理竞赛获奖无数,高考更是以绝对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华国第一学府,本科毕业就因多项研究成果的发表而顺利被国家重点级科研机构录用,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原本怀抱着一腔热血的他,初入职场就遭当头棒喝,松散的组织架构,不严谨的学术态度和让人焦头烂额的人际关系处理让古铭倍感疲惫。终于有一天在他忍无可忍的当众批评了一位关系户所提交的乱七八糟的试验报告后,很快就因为团队合作精神差的理由,被开除。
在迈出公司大门的那一瞬间,古铭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累计二十年的学习经历所换来的结果,就这么失去了,人生瞬间变得无比迷茫,记忆中除了学习,也几乎没有任何能引起心绪波澜的回忆,让人不禁感到空虚的同时,也暂时让古铭失去了寻找新工作的欲望。彻夜思考了一晚后,他告别了父母、朋友,离开了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城市,开始他的环华国游。
在游玩青海的一个小众景点时,与当地老人攀谈听闻了一些有趣的传闻,古铭将传闻和游玩经历,照片等汇总成一篇游记发表到网络上,没想到竟然点赞者颇多。有旅游网站主动联系到他,希望他可以成为网站的旅游编辑,为一些小众的景区写一些传记,提高知名度。这与古铭的游玩的计划十分契合,于是他欣然接受,并且开始留意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传闻和故事,或凄美,或悲壮,或神奇,或诡异。。。呃,没错!诡异现在也可以成为旅游的一个卖点,有些年轻人专门组团找刺激,探索什么荒村遗迹等等,男人胆气迫人,女人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在这荒山野岭。。。啧啧!
四处溜达的古铭情绪刚刚得到了释放,没想到很快上天又给了他一记“重击”,要问这一次重击有多重?大概也就五六十公斤那么重吧。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古铭报名参加了一个秦山探秘的徒步团,在长途跋涉了四天后,古铭被一颗雨后的落石砸中。
具体的情形是他英雄救美,推开了一位即将被击中的姑娘,结果就是自己的腿当场被砸的血肉模糊,动弹不得。众人手忙脚乱,进行急救包扎,奈何条件实在恶劣,又不清楚具体伤情,情况很不乐观。
死里逃生的女孩名叫秦小英,她抱着古铭哭的梨花带雨,感谢和道歉的话说个不停。
实际上就在古铭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他的脑袋仍然处于发蒙的状态。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救人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危险就扑上去了,可以说是十分英勇了,可是就是那条没有知觉的腿让他心里不断发苦,难道自己下辈子要改名叫古瘸子?
应该说古铭的运气还算没跌倒谷底,众人轮流抬着担架继续行进半日后,竟然奇迹的在林间遇到了一位少年,当时夕阳偏斜,林间光线昏暗,大家一度以为遇到了什么野兽。
不过也难怪众人误会,在这秦山深处,人迹罕至,尤其是黑夜降至,几乎不会有人独自在林间逗留。那少年却格外的自来熟,上前热情地与众人打招呼,当注意到古铭的伤情后便毅然邀请众人到他家休整。
当众人跟随少年来到他家时,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就连古铭一瞬间也忘记了腿伤的疼痛。只见一片错落有致的竹木楼掩映在丛林中,楼前溪水潺潺,夕阳下,树影在微风中摇曳,称得这片雅致建筑格外出尘。
“这里不知道是哪位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队伍中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大家听在耳中,顿时又觉得这片建筑多出了一股别样的威严。
正当少年准备带领众人推门而入时,一个物件从木楼中快速飞出,直奔少年脸部袭来,少年只堪堪竖起胳膊遮挡,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物体竟以一条诡异的弧线绕过了少年的胳膊,最终还是稳稳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慢慢滑落在地,众人这时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拖鞋。
随着鞋子落地,一声嘹亮的叫骂从院内传出,“臭小子,你才回来,要饿死老子吗!?”
少年冲众人尴尬一笑,高声答道:“师傅,有客人来了!”随后带领众人进入院内。
院内的景象与众人设想的‘高大上’完全不同,竟似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而且里面的人还出乎意料的多:有赤裸上身,奋力劈材的大汉;有用头扎毛巾,正用锄头翻地的年轻人;还有提着泔水桶,一勺勺喂猪的农家女。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从屋内缓缓走出,一边走一边还单腿跳了两下,细看原来是正在往脚上套拖鞋。这人无半点仙风道骨可言,下身一条沙滩花裤衩,上身清凉的宽松白色大背心,更难得的是猥琐中年人标配的晚期地中海发型,几缕从四周残留的发丝努力的向中间收拢,却在男人迈出屋外的一瞬间,被风吹拂飘散开来,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妖娆。
看到带路少年拘谨地低头,众人才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们刚刚幻想的世外高人。
领队是一位人情世故老道的人,见少年因他们受到斥责,立刻对这位主人家解释,他们从外地来,于秦山中徒步旅行遇险,需要借宝地休息检查伤口。
中年人剜了领路少年一眼,并未说话,穿过人群来到了担架前,单手轻轻一晃就解开了古铭腿上的绷带,拿下夹板。腿上的伤口处因流血过多已经发白,血肉狰狞外翻,中年人却连眉头也不皱,用手轻轻一碰,便淡淡的说道:“这腿救不回来了”。
古铭听闻,心中一颤,眼神立刻暗淡下来,即使心里做过无数次最坏的打算,听到这个结果依旧是难以接受。秦小英也立刻哭出声来,内疚不已。
跟秦小英同行的是一位身高体壮的男子,名叫张帆,他表面上是秦小英的同行朋友,实际上却是一名职业保镖,这一路上一直对秦小英保护周到,奈何那天的落石速度太快,当他看到时想救援已经来不及。此时见到古铭和自家小姐都陷入痛苦,心中也是烦闷,中年人一脸随意的表情,让他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
“你这老头不懂不要乱说!”张帆怒视着中年人说道。
中年斜了他一眼,并不动气,随手掐着古铭的小腿说道:“这腿已成酱紫色,皮肤浮肿,想必血液太久不通,肌肉已经坏死了”,说着看向古铭。
“我这么掐你,可有知觉?”
古铭听闻后才看向自己的腿,发现小腿上面的肉已经被中年人高高揪起,松开后掐痕依旧泛白,无法恢复。
这时院内其他两男一女也好奇的走了过来,赤膊大汉用闷闷的声音说道:“师父对生物学颇有建树,也了解人体解剖”。
众人在这种深山中,偶然听到如此现代化的词汇,皆是一愣,随即查看古铭的伤势后,都明白中年人所说情况并不是信口开河,一时间皆纷纷语塞,不知如何安慰。
秦小英泪眼婆娑地蹲在古铭面前,低声的说道:“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救你的腿,请你相信,我会说到做到的”。
古铭目光暗淡,苦笑了一下,却还是安慰道:“我这一生也没打算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能用一条腿换一个人的安全,可能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这波不亏”。
古铭的坦然令人感动,原本执着泔水桶的农家少女,也从赤膊大汉身后探出头来,多看了古铭几眼,然后她小声嘀咕道:“明明就还能救嘛。”
声音虽小,听在旅行团众人耳中却格外响亮,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身上。秦小英更是一把冲到少女面前,急切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怎。。。怎么了?”少女似乎与人接触较少,被秦小英的样子吓得有点慌乱,“我说。。。明明就还能救啊。”
“你是有什么办法吗?”秦小英连忙追问道。
“我没有啊,不过师父他还是有的”少女说道。
“住嘴,你个臭丫头!”一只拖鞋伴随着怒喝飞来,少女赶紧把头缩回到赤膊大汉身后,再不露头。
“我又不是神医,能有什么办法?”中年人嘀咕道。
“师父虽然不是神医,但是你是神匠啊!”一个声音从赤膊大汉身后飘出,气的中年人七窍生烟,直想追打过去。
“先生如果有办法,还请施救”,秦小英眼睛通红向周年人鞠躬说道。
“就是,师父你就救救这位哥哥吧,他也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少女也一起为古铭求情,一双乌黑的眼睛还偷偷瞄了古铭几眼。
中年人用手把头发往头顶捋了几下,眼珠一转,沉吟道:“让我救也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会成功,而且价格恐怕你们也接受不了”。
古铭听得精神一震,秦小英也大喜望外,道:“先生尽管治疗,多少钱我会付给您”。
“治疗费一百万,先交钱。”中年人张口就说。
众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一百万的治疗费,还很可能会失败,这摆明了就是想敲诈啊,有自负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把目光转向刚刚一起求情的少女,怀疑这是一伙趁火打劫的恶徒,正在唱双簧。
“这。。。”秦小英一脸难色,“一百万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我现在身上并没有钱付给你,能否等我出去之后再给您送过来”。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出去后还会回来,我看你和这小子也是非亲非故,自己走了岂不是甩掉了大麻烦。”中年男人道。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给这位兄弟治疗!”张帆看到小姐委屈,一脸气愤的说道,周围人也均有同感。
“话尽于此,想治病就拿钱,没钱走人”,中年人说完,转身准备回去。
秦小英望着中年人背影,又看了看旁边少女单纯的眼神,咬了咬牙,双手摘下脖颈上的吊坠,坚定地说道:“等等,这吊坠价值远超一百万,请先生为古大哥治疗。”
“小姐,不可啊!这吊坠。。。”张帆心中一急,连掩盖身份都已忘记,这吊坠具体价值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是秦家的传世物件,能被秦家看重的事物怎会是凡品。
“不用说了,古大哥我必须要救,吊坠我回去后会拿钱赎回来。”秦小英打断了张帆的话。
中年人转身接过吊坠,双眼一眯。那吊坠品相似乎非常普通,通体玉白,中间隐隐有几片淡紫色印记,像是石锈。玉石摸起来表面光滑圆润,还留有少女的体温。
中年人用手抹了一下,下一个动作竟然把吊坠拿到鼻前,深深的闻了一下,接着露出一脸陶醉之相。
张帆怒不可遏,若不是被秦小英强行拉住,定要上前将这位猥琐老头暴打一顿出出气,秦小英也是满面羞红。
“喂喂!老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你不在意没关系,我们还是想要点脸的”,说话的是之前在院内锄地的年轻人,只见他懒散地用手拄着锄头,一脸不屑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对吊坠爱不释手,脸上都是纠结之色,思量了一会儿道:“还是那句话,治疗可以,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保证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