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抬头，对上那人慌乱的双眼，跪在地上的人不禁一个激灵，连讨价还价也不敢了:“大人……”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措着词，“下官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抓了我一家老小，以此要挟下官来帮他们神机营的兵器图纸，下官想着，想着下官本是兵部的官吏，偷这个原也不难，所以就……”
“所以你就选择叛国。”萧奕干脆地替他补充完整，“李成，你是觉得锦衣卫好糊弄是吗?”
李成连哆嗦都忘了:“下官，下官怎敢欺骗萧大人。”
萧奕的耐心消失殆尽:“照你这么说，我大明京城中进了不少来路不明的人，已经嚣张到开始打家劫舍锦衣卫却一点不知情?李成，你撒的谎能不能再拙劣一点。你最好不要以为，我为了留你一个活口就不敢让你变成那样。”说完顺手一指那坨已经不再动弹的血肉。
“下官现在知道了……大人您别跟下官计较，我，我什么都说。是……是赵大人，户部赵大人，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下官也是出于无奈……”
“赵庭瑞?”
“是，是……”
“那他呢？”萧奕看着那个被扒了皮的人。
“我二人是同僚……所做之事合该也是一样的，下官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布防图呢?”
“昨夜已经交给赵大人了……”李成垂下了头，“求求大人，此事与我家人无关啊大人……”
萧奕盯了他许久，终于开口:“带下去。”
“是。”
“大人，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是无辜的……”
赵庭瑞……叛国……
萧奕独自一人细细地琢磨着。赵庭瑞这个人他多少了解，此人是个官迷，虽然平时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但若是叛国，他是万万不敢的，除非……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
……
纪府偌大的庭院里，仆人婢女进进出出，院子里的几棵树因为冬天的到来显得有些落寞，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站在院子正中央的两个人头上。
“纪大人。”萧奕恭敬地行了个礼。
“皇上要你查的案子，怎么样了。”中年男子声若洪钟，不怒自威。
“抓进狱中的两个人已经承认了，说是受赵庭瑞指使，现在图纸已经交到赵庭瑞手中了。”
“好。那就以赵庭瑞为突破口，全力追查图纸的下落。皇上那边，我自会回复。”
“是。”
萧奕告退，刚出了大门，手下陶令来报:“大人，刚刚得到消息，烟雨楼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
“赵大人死了，就死在文月姑娘房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赵庭瑞赵大人。”
“死了?去烟雨楼。”
“是。”
……
……
烟雨楼内，平日里花枝招展笑容满面的姑娘们一个个变得死气沉沉的，唉声叹气地坐在桌子旁，无一人肯说话，一双双眸子里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开始低声啜泣，被人搀扶到后院散心去了。
二楼正中央的房内，初月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门旁看着倒在一边的赵庭瑞。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一副拼命挣扎过的样子。从她的脸上瞧不出慌张，但她紧紧攥住裙角的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绪。这倒也不难理解，谁会想惹上人命官司呢。
萧奕进了门，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内外场景，回头看了看陶令，陶令立刻会意，迅速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赵庭瑞面部朝上，躺在距离床榻不远处，一把长剑没入胸口，直击要害，脸上没有多少痛苦挣扎的痕迹，显然是一击毙命。一盏茶碗打碎在赵庭瑞脚旁，茶渍尽数沾染在了他的衣服上，衣衫凌乱，像是曾被人用力撕扯过。再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
“尸体移动过吗。”萧奕大概勘察完现场后问道。
“没有。”初月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可以听出来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奕点点头，继续追问道:“这剑是谁的。”
“是……民女的。”
“你的剑?什么时候青楼女子也要佩剑了。”萧奕头依旧不抬，仔仔细细检查着尸体。
“大人，是这样的。月儿她自小跟师傅学过舞剑，但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她也就只会舞，你莫说杀人，打架她都不会的。”老鸨赶紧解释着。
“是么。”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萧奕走到初月身边，突然抽出佩剑，剑刃挟着风声向初月右手刺去。老鸨吓得闭上了眼，初月反应很快，右手向外一躲，却正好迎上已经改变方向的冰冷的剑，初月心中一惊，手腕翻起格挡，萧奕的剑鞘适时递出，瞬间将初月的右手压住，再也动弹不得。
“不会武功。”萧大人冷笑了一下。但他似乎并不想追究，剑鞘托起初月的手，果不其然，指缝中还有残存的皮脂和血迹。
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了，赵庭瑞好色，想强占了青楼姑娘，姑娘又不愿意，拼死抵抗，最后失手用剑杀了他。如果事先并不知道赵庭瑞与布防图有关，如果这青楼姑娘不是眼前这个文月，萧奕也许真的信了，但现在不同，这案子疑点颇多。
“带走。”萧奕招了招手，直接出了大门。
“是。”陶令恭敬地答着，伸手扭住初月的胳膊，又示意另外两人收拾尸体清理现场，这才压着初月转身离开。
“哎，哎，官爷，官爷，月儿她不会杀人的啊，是不是弄错了。还请官爷明查啊。”老鸨略带哭腔喊了几句，不久就作罢，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哀哀叹了口气，“月儿，你自求多福吧。”
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初月性格活泼开朗，为人处世却又坚韧隐忍，小心周全，极其招人喜欢，老鸨在她身上她费了颇多心思，现在又是实打实的一棵摇钱树，老鸨自然是舍不得，但她也不傻，她可不想被卷到命案中去。在她的心中一直是相信初月的，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失手杀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