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溪眼前像是放电影一样,放出了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画面。
当年,不过才几岁的她,牵着妈妈的手,去郊外的集市上玩耍,这对于在大城市生活的有钱人家小千金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一件事情。集市上的任何东西,在小小的沐辰溪看来,都是充满好奇的,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小小的脸上满是探索的神情,沐辰溪拉着妈妈的手,穿梭在每一个摊贩面前,看着那些平时在公主城堡一样的慕家别墅里面看不到的小玩意儿。
突然有人跑过来,跟妈妈起了争执。吵闹的时候,妈妈暂时放开了沐辰溪的小手。
也是这么放手的一瞬间,没想到就成为了母女之间一辈子的分离。
小小的沐辰溪想要去拉扯妈妈的衣服,却有个人从背后抱起了她,将她带离了妈妈身边。沐辰溪看着妈妈的背影越来越远,妈妈好像还回头找寻沐辰溪了。
沐辰溪想喊叫,嘴巴却被一个手掌捂住了,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焦急转身寻找女儿的画面,是沐辰溪对妈妈最后的印象。
抱着她的那个人,转身的时候由于太慌乱太匆忙,撞到了石柱,手镯碰到石柱上,发出了叮当的清脆声。
就是这声音,对!就是这个声音!
沐辰溪缓缓抬头,看着顾奶奶。
曾经那么熟悉那么慈祥的奶奶,怎么会是将她带离母亲身边的那个幕后黑手呢?
“辰溪,你是不是在怪奶奶?奶奶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啊!”顾奶奶抓住沐辰溪的肩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我马上就意识到错误了,想要回头去找你,想要找到你然后带你回你妈妈身边。但是当我走回和你分别的地方的时候,你却已经不见了。我发疯一样在找你,还匿名报了警,可是最后还是没找到。”
“我知道你报警找人了,因为外公跟我说过,我走丢了之后,警局出了两次警,有一次是我妈妈报的,还有一次不知道是谁。”沐辰溪苍白一笑:“现在知道了。”
“辰溪,你会原谅奶奶的对吧?”
“奶奶,你让我怎么原谅?你的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魔鬼一样的想法,轻而易举地改写了我的一生。换做是你,你会原谅么?”
顾奶奶泣不成声,绝望地念道:“我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辰溪啊,你不原谅奶奶,也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奶奶只要说出来了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心中的这个郁结啊,瞬间消失了。或许是自我救赎吧,整个人身上背负着的沉重包袱都轻松了不少。”
“辰溪,只要你愿意,奶奶愿意用残留的余生来偿还你。”
顾家老宅采用的是传统的苏式园林建造方式和格局,廊桥婉转,通透玲珑,身在后院暖阁的沐辰溪,能隐隐约约听到前厅沐小宝和顾爷爷嬉笑玩闹的声音。
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无奈一笑:“奶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再来问我原不原谅,确实是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原不原谅,事情都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原不原谅,还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当年没有走丢的话,我的人生之路或许会顺畅很多。我会像个小公主一样,在城堡里面长大,被人呵护被人照顾,然后顺理成章继承外公的慕氏财团。或许还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成家生子。”
沐辰溪听着前厅传来的沐小宝的笑声,心底最*的地方被触碰到了,转头望向顾奶奶,继续说道:“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有小宝这样可爱的孩子了啊!”
顾奶奶惊愕道:“辰溪……你是原谅奶奶了吗?”
“谈不上原不原谅,反正没有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增添怨恨。”
顾奶奶感动地再次哭出声来:“辰溪,有你这句话,奶奶就算是现在就去死,也能安心瞑目了啊!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精神枷锁,时时刻刻伴随着我,煎熬着我。我就连老头子和顾南城都没有告诉,任何人都不知道我心底埋藏的这个秘密。我经常祈祷,祈祷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见到慕老爷子的外孙女,然后亲口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没想到的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想要去赎罪的人,竟然是你。”
沐辰溪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老人,心中百味杂陈。
她恨顾奶奶在她和小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反而将他们赶出家门。可是顾奶奶说起曾经的事情,她却丝毫没有怀恨在心的意思。
沐辰溪忍不住自嘲一笑,她自己都摸不清此刻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上天早已经注定好的。该怎么走,会走多远,会走向哪里,都早已经刻画好了。而那时候的顾奶奶,只不过成为了命运的推手而已。
如果没有这些阴差阳错的经历,又怎么会有小宝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沐辰溪真的对顾奶奶恨不起来。
或许是由于情绪太激动,顾奶奶一时没喘上气来,大张着嘴,用手捂着胸口,神情痛苦!
沐辰溪见状,赶忙过去扶住顾奶奶。
顾奶奶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桌上的一个药瓶子。沐辰溪会意,赶忙拿起药瓶,按照说明书上写的服用量,倒出两颗药,协助顾奶奶服下。
又喝了几口热水之后,顾奶奶终于缓过神来:“辰溪,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小宝的太奶奶嘛!何必跟我一个晚辈说谢谢?”
“我不配做小宝的太奶奶啊!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竟然还听信了外面的传言,听信了小人的谄媚之言,反而不相信你这个朝夕相处的孙媳妇,我真是……真是老糊涂了啊!”
顾奶奶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差点又发病,吓得沐辰溪赶紧给奶奶顺顺气。
没想到在暖阁发生的一切,都被悄悄跟随而来的陆瑶听在耳里。她没想到的是,沐辰溪和顾奶奶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往事。
也难怪顾奶奶突然之间就不喜欢沐辰溪了,其实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面对,不敢面对沐辰溪和顾奶奶自己内心的恐惧。
看现在这样子,顾奶奶和沐辰溪之间是和好了啊?有我陆瑶在,怎么能轻易让你们就这么和和美美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