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旌义县城的战斗颇为乏善可陈,还不等穿越众们用人力拉来火炮就结束了。新收编的陆军只打了两轮齐射,城墙上的李朝士兵就溃不成军了。二十几个西班牙人冲到了一个塌陷处,一个垫一个,翻身爬上了城墙。
陆军的两轮排枪根本没打死几个人,但城墙上已经没有几个士兵,大部分都顺着斜坡逃跑了。几个军官绝望地挥舞着手里的短矛,试图把西班牙人赶下城去。但他们随即就被火枪打穿,被刺剑捅死,圆睁着双眼的尸体纷纷从城墙上滚落下去。
两个小时后,穿越众就彻底占据了旌义县城。陆军无一死亡,只有八个人受了轻伤,其中五个还是因为冲的太急,结果从狭窄的城墙上滚了下去,受了些擦伤。
张春锐带人一路杀进了旌义县监,希望能够抓到崔仁建,可惜扑了个空,崔仁建早已带人从其他地方翻墙跑了。不过他们还是抓到了十几个来不及逃跑的小吏,这些小吏分属于吏、户、礼、兵、工、刑六房,想要长久地统治这里,少不了要从这些人口中了解情况。
天色已晚,但是潘学忠等人还是在严密的保护中连夜进城,即使从黑暗中蹿出几个“义士”也可以保护周全。张春锐已经在城里发布了宵禁令,所有县城内的百姓都被强制待在家里,敢出门的一律格杀勿论。至于所有抓到的官吏,都被扣留在县监里问话。
“旌义县竟然真有一万六千余人,”李天南看着手里的卷册感慨道:“整个济州岛怕不是至少得有五万人。这么多人,利用的好是一大笔财富,利用不好就是大麻烦啊。”
“我们船只不够,能够运回去的人数不超过三千。必须把剩下的人好好控制起来,李委员有什么建议吗?”潘学忠问道。
“我?”李天南左右看了看:“建议倒是有,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都是从历史上抄来的。一个是公社制度,可以严密地控制基层,正好叶明在这,这件事可以由他负责。另一个就是绿营制度......”
“换个名字!”沈泉突然打断了李天南的话。
“民兵制度,”李天南神色不变:“旌义县的官私奴婢加在一起有八千余人。我们可以解放那些官奴婢,选取听话的青壮组成民兵,发给他们规定的武器。他们可以协助我们维持这里的治安,并剿灭一切敢于反抗我们的本土势力。”
“如果没有绿营,凭八旗那点人如何能够征服中国。”潘学忠叹了口气:“这个提议好,明天就可以着手实施。”
“先别急着说这些,”张春锐黑着脸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沓新收集的口供:“我们已经面临粮食危机了。”
“怎么回事?”潘学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县里的存粮只够一万六千人吃三个月。至于地里的粮食,我们来之前刚刮过台风,基本全完蛋了。”张春锐挥舞着手里的纸张:“今年的粮食还没从朝鲜那边运过来,而且现在肯定不会运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一般不都是要存够半年的粮食吗?”李天南迷惑不解。
“别读死书,了解了解实际情况,”张春锐苦笑不得:“朝鲜的粮食什么时候够吃了。据那些小吏交代,济州牧李真卿漂没了不少粮食,都卖给毛文龙了。”
“是他!”对明史有些了解的人纷纷惊呼起来。
粮食可是头等大事,俗话说得好,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要是穿越众没有足够的粮食,别说在济州岛建立长久的统治了,就是想要安然地返回澳洲都有困难。堂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什么好主意。
“要不?”沈泉右手虚劈,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不行!”李天南、张春锐和潘学忠同时喊道。
“这样的想法提也不要提,东亚一家,懂不懂!东亚一家!”张春锐怒斥沈泉,后者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和张春锐对视。
几人各抒己见。李天南提出,既然济州岛上粮食不足,那么建立稳定统治就成了空谈,不如离开济州岛,转而裹挟一些民众和粮食到库页岛上去。现在正值八月,库页岛的港口已经解冻,当地渔获丰富,土地肥沃,正是可以进取之地。
如此具有投降倾向的意见当然不可能被海陆军头认可。张春锐认为必须要在朝鲜、甚至日本沿岸进行劫掠,收集到足够的粮食来度过危机。但是李天南以日本武力不弱的理由否定了张春锐的提议。
眼看议论陷入了僵局,潘学忠拍板了。他决定采取折衷的方式,吸收众人建议的可取之处,也就是只劫掠朝鲜沿岸,并在收集到充足的粮食后在库页岛南端建立一个新的基地,把一部分朝鲜人分流过去。这个提议终于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穿越众在朝鲜统治的基调也终于被确定了下来。
8月1日一大早,叶明等几个农业部的人员就被从被窝里唤醒。潘学忠将组建公社的伟大使命交给了他们,不过钱不够,人员也无,需要他们自己去挑选。张春锐倒是调了一队士兵来保护他们,以免被“义士”所伤。
急急忙忙赶到旌义县城的叶明,见城里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屠城劫掠的恶事,不由得松了口气。他非常讨厌潘学忠等人的暴烈手段,生怕他们随心所欲,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让我们农业部的人来搞公社可以,但是我们要先约法三章。”叶明盯着张春锐,一字一顿的说道。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张春锐点了点头:“没问题,对于朝鲜人,本来就没必要动刀子。我会约束陆军的,不过你还得给潘学忠说,他手下的水手野的很。”
“他已经同意了。”叶明松了口气:“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展开工作了。”
和李天南的迅速堕落不同,叶明对于劳动人民始终抱有深厚的感情。当他看到旌义县的百姓生活的非常困苦时,竟然留下了眼泪。这里的房屋都是用火山岩搭建,茅草铺顶的,屋子里面也没有地板,全部都是泥地。由于七月上旬台风来袭,不少房屋都被刮塌了,茅草屋顶也被大风卷走,上千名百姓只能居住在泥泞的废墟中。
“这些李朝的官员,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叶明两眼一酸,又流泪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让这些可爱的劳动人民过上好日子。
与此同时,张春锐等人正在收编城内的官奴婢。这些官奴婢统统都是贱民,来源于犯法的良民与债奴。朝鲜的奴婢类似于农奴,可以被买卖和转让,朝鲜有专门机构捕盗厅与推刷都监管理奴婢。有一些官奴婢可以保留少许财产,婢女也有可能嫁给良民、中人或两班,白丁成为贱妾,这也算是唯一的上升空间了。
张春锐等人的首选,自然是那些曾经拥有不错的身份,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沦为奴婢的人。这样的人不仅会读写汉语,利于差遣,而且因为身份地位和生活的前后巨大落差,心里面对现有的体制满怀仇恨。考虑到光海君被废没几年,济州岛这里一定有大批被牵连的流放者。
结果自然没有令张春锐等人失望,他们不仅找到二百一十七个曾是中人的官奴婢,甚至还找到了四十二个曾是两班的官奴婢。这令张春锐大为惊讶,不得不去找李天南了解情况。
原来壬辰倭乱时朝鲜朝廷曾开过纳科,只要交大米二百石就能成为两班户,一时之间,踊跃纳粮的良民百姓如过江之鲫。这大大缓解了朝鲜小朝廷的财政压力,并充实了国家的兵员。不过由于朝鲜南部人口的大量流失,战后重新整理户口时,两班户的户口居然达到了当时全国总户口的三分之一。封建国家有这么多贵族还玩个屁啊!虽然这些年两班户的数量呈断崖式下跌,但数量依然不少,济州岛有这么多两班和中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们原是两班、中人子弟,可是李氏不公,牵连家人,使你们沦落到贱民的地步。今天我澳洲军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张春锐站在高台上振臂大呼:“愿意抓住机会的,都到我这里来报名,过午不候。”
“载物兄,这帮髡贼在说什么?”李自兴望向朴厚德,他虽是两班出身,可是被流放之时尚处幼年,因此并不会说汉语。
“他们愿意废除我们的贱籍,条件是我们要去当兵,而且中午以后就没机会了。”朴厚德两眼放光。他是光海君时期第一权臣领议政朴承宗的侄子,在朝鲜也算是尝尽了荣华富贵,如何甘心当一个贱民。
“可我不会使用兵器。”李自兴踟蹰道。
“我还是文班呢,那又如何!”朴厚德瞪着李自兴:“王侯将相之种,甘做贱民乎!”
“载物兄说的是。”李自兴满面通红:“我不要做贱民,我要重新做回两班之人!”
“愿为大人效力!”“愿为前驱!”一群前两班和中人满面通红一拥而上,眼睛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险些把张春锐面前的桌子都挤翻了。
“不要慌!一个一个慢慢来,人人都有份。”见到这些人如此有激情,张春锐高兴坏了。李氏朝鲜如此不得民心,实在是太腐朽了!看来穿越众还是要早发大兵,救民于水火啊,到时候自己要不要当朝鲜王呢?啊,扯远了。
潘学忠虽然答应叶明约束海军,但是对于海军的日常需求还是要满足的,不然如何要兄弟们卖命,难道一直用鞭子抽吗?在潘学忠的允诺下,水手们分批进入旌义县城,到特殊场所里寻欢作乐去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叶明先是出离地愤怒,随即竟冷静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既然他们不去骚扰良家妇女,就随他们闹去吧,也只好如此了。